幾分鐘后，陸爵風的辦公室門再次被敲響。

馬東端著雞翅木托盤，看著這杯綠茶非常為難，跟了陸總這麼久，他最不喜歡綠茶。

也不知道夏雲笙在搞什麼鬼，臨走時自己泡了茶，指定他代送。

他壓住心裡的為難，把白瓷茶盅擺到陸爵風面前，「夏小姐給您泡的君山銀針。」

白瓷杯里，脆嫩的綠芽在淡金色的液體中浮沉。

脈脈茶香在空氣中漂浮，絲絲縷縷鑽進陸爵風的鼻端。

他盯著這杯茶，耳邊回蕩著佛鈴聲聲，思緒驟然飄遠。

彷彿又回到了那段在佛寺里尋覓的日子，紫煙裊裊，高僧用如是我聞灌注他的識海。

他什麼聽不進去，往複輾轉，終於回首間，找到隱藏在人海中的那枚紅痣……

*

又一天過去了，傍晚，白芷結束一天的拍攝，正準備下班。

孟長欣拉住她，小聲提醒道：「沐建華來了，說要見你。見不見？」

白芷略微詫異，「他在哪？」

「在休息室里等你。」

白芷回到休息室，沐建華正站在屋子裡，神色中透著不安。

「沐大哥！」

在看到白芷的瞬間，沐建華晦暗的眼眸里終於多了一絲神采，「小芷，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你說。」

白芷看著沐建華的神色，隱約感到情況不對。

「我父親下午離開家，就再也聯繫不上了。我查過，他應該是去找厲阿姨了，我必須找到他們。因為……我母親自殺了，她還在搶救，我知道她還想見我親。

但是我一個人力量有限，也許宋叔叔能幫忙找到我父親。」

沐建華微垂著頭，將這些難以啟齒的家庭悲劇攤開，說完，他忍不住苦笑一聲。

莫芳茹自殺了？！

白芷的注意力全在這件事上，她臉色又蒼白了幾分，聲音有些艱澀，「好，我幫你找人。」

白芷立刻拿出手機，打給宋思明。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

回應她的，卻是通信公司柔美的女聲。

沐建華聽到白芷手機里的動靜，忍不住跟著皺眉。

「我再試試。」白芷準備回撥。

「不，要不然你問……你弟弟。」

沐建華神情忽然有些古怪。

白芷清晰地意識一個問題。

沐建華和小成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那麼厲海艷現在和宋思明並沒有解除婚姻關係，那麼她和沐建華是什麼關係？

有點亂……

白芷看出沐建華心裡的尷尬，直接打給宋立成。

只響了兩聲，就通了，「姐？」

電話那頭，宋立成聲音微微上揚，聽起來有點受寵若驚的意思。

白芷握住手機，「你知道爸爸在哪兒嗎？」

「我這幾天沒見他，可能是在家吧。姐，我幫你去看看，待會給你回話。」

說完，宋立成直接掛斷電話。

白芷看著手機屏，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小成已經幾天沒回家，也沒見宋思明，知道真相之後，他受到的打擊不小。

沐建華觀察白芷的神色，「你沒事吧。「

「沒，我沒事。」

白芷又在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我要回醫院陪我的母親。」說完，沐建華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目光反而定在她身上。

白芷猶豫片刻，「沐大哥，我跟你去看看莫阿姨？」

「那再好不過了，我母親一直很喜歡你。」

沐建華點頭，帶著白芷上車。

路上，白芷去買了一束鮮花。

沐建華看著細心挑選鮮花的樣子，眸底掠過遺憾，「我媽媽會喜歡的。」

白芷動了動唇角，考慮要不要告訴沐建華那天在他家裡和莫芳茹的衝突。

莫芳茹認定她是破壞兩家關係的害人精。

見到她，莫芳茹未必笑得出來。不過沐建華極力邀請，她不去也說不過去。

很快，兩人抵達醫院。

此時，莫芳茹已經被搶救過來。

白芷跟著沐建華來到病房門口，聽見裡面斷斷續續的低泣聲。

這是單人病房，誰在哭，已經不言而喻。

沐建華推開門，一臉心疼地跑到病床邊，「媽，怎麼了？你們怎麼照顧我母親的。」

他挑著眉毛，冷冷地瞪著正在調整吊針的護士還有家裡的保姆。

護士憋著勁兒，「病人自殺，本來就有抑鬱傾向，你這個當兒子不在身邊，還怪起我了。」

「護士小姐，他不是這個意思，你消消氣。」

白芷走進來，在旁邊勸道。

沐建華看著白芷，怒氣收斂一些。

「滾，你出去。你這個禍害，災星，你來幹什麼，想看我笑話？滾出去！」

莫芳茹看到白芷的瞬間，把紅彤彤的眼睛瞪圓。

她雙手拚命地揮舞著，要不是保姆和沐建華及時按住，她還要跳下床來打白芷。

莫芳茹割腕的位置隱隱又滲出一片血紅，可是她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不要命地朝著白芷衝過來。

白芷咬著唇，在心裡嘆了口氣，有淚似要衝出眼眶，聲音不由悶悶的，「對不起，我這就走。」

她放下鮮花，快步朝病房外走去。

「滾，把花拿走，你巴不得我早死……」

靠在病房走廊的牆面上，莫芳茹的聲音漸漸小。

白芷深吸一口氣，撫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

莫芳茹剛剛那副癲狂的樣子，讓她想到了白舒琳。

在白舒琳生命的最後時刻，她也曾像莫芳茹那樣歇斯底里，不知道疼痛，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

「小芷。」

沐建華從病房裡出來，看到白芷眼中沒來得及擦乾的眼淚，臉上愧色更深。

「對不起，我媽媽的話你別放在心。她剛搶救回來，情緒不太穩定。」

「我能理解。」白芷從嘴角硬扯出一個微笑。

「沐大哥，其實你心裡也是怪我的吧。」

沐建華微微一怔，看著白芷神色有些複雜。

沒想到她會直接把這個問題攤開，他想了想，「不管是誰，遇到這樣的事很難接受，但是我不怪你。紙包不住火，早晚都要知道。況且我有權知道真相，雖然……真相有些難以接受。我母親一時想不開，等她想通就好了。」

沐建華能有這樣的反應已經出乎白芷的意料，「沐大哥，謝謝你。莫阿姨現在心情不好，你多開導她。找沐叔叔和厲海艷的事，就先交給我。」

「好，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你好好照顧莫阿姨。」

白芷轉身快步離開。

剛走到電梯口，她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