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明感覺悲從中來，難道這就是報應。

他用盡幾十年的人生歷練強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一雙手攥拳，手背上鼓起青筋，「原來是這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從不知道女兒的存在，但是他的兒子提前替他找到了那個未曾謀面的女兒。

宋思明不知道該悲還是該喜，他腦海里又千頭萬緒，理不出一個開頭。

陸爵風沉默片刻，將宋思明所有的情緒都收進眼中。

宋思明得知白芷的身份后很震驚，不過暫時還看不到排斥，對白芷來說這是個好消息。

所以，他又繼續說道：「白芷得知你們的關係后，本打算去見你。但是沒想到她會在拍攝現場出意外。」

所以陸爵風替白芷來了。

但是為什麼？就他對這個年輕人的了解，這不像他的風格。

宋思明壓下心底的疑惑，「她現在情況如何？」

「還在昏迷，情況不太樂觀。」

陸爵風的聲音依舊冰冷，聽不出絲毫情緒。

宋思明想到他和白芷的關係，心裡忽然生氣惱怒，他忍不住問道：「陸總，我無意打探您的私生活，但是既然她是我的女兒，我想知道您和她有沒有結婚？」

陸爵風聽到宋思明這麼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我們還沒有結婚，但是她為我生過兩個孩子。」

宋思明的心情好像坐過山車，沒結婚，卻沒名沒分地生過兩個孩子。

一顆心好像被人從暖陽三月扔進寒冬的冰水裡，打了個滾，撈上來之後濕淋淋地掛著冰碴，剮蹭著血肉，疼，卻叫不出聲。

那可是他的女兒啊！

陸爵風抬腕看一眼時間，「宋董，我離開醫院時間太久，現在必須回去。」

宋思明的立刻從低沉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陸先生，我想去看看她。」

陸爵風沒有反對。

宋思明跟著陸爵風來到醫院。

隔著ICU病房外的玻璃，他看到白芷躺在病床上。

她瘦弱的身體躺在雪白色的床褥間，臉頰蒼白，雙眼緊閉，看不出絲毫神采。

但是這不妨礙宋思明從她身上找到白舒琳的痕迹。

那一瞬間，白舒琳明媚的笑臉，以及同他分手時候赤紅的眼眸清晰地映在腦海。

那個晚上，她說，「越寒，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們不合適，你不會給我幸福。」

他問她，她喜歡的人是誰？

她說她美貌如花，有無數的人願意娶她。不在乎他的喜歡，她會有更好的歸宿。

白舒琳說的是實話，她是個優秀的姑娘，從不缺乏追求者。

二十多年前的宋越寒年輕氣盛，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

她不喜歡他了，那他就走得遠遠的，從此以後再不相見。

一切都彷如昨日才剛剛發生。

現在的宋思明悔恨萬分，為什麼當初他信了她的話，和她永不相見。

如果他再堅決一些，他和她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們的孩子也不至於淪落成為別人的情人。

未婚生子，飽受非議，更不會在片場受傷，至今生死不明。

不知不覺間，宋思明感覺臉頰一片冰涼。

*

宋家的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飯菜。

宋立成看了一眼手錶，下班時間已到，但是父親遲遲沒有回來。

他準備給父親打一個電話，因為兩個小時之後，他必須坐飛機離開。

就在這時，宋思明的電話打進來。

宋立成接通之後，清俊的臉上蒙上一層嚴肅。

「小成，你現在就要走？」

母親已經從餐廳出來，看到兒子已經穿好外衣，端莊優雅的神情多了一絲失落。

「對，我必須馬上離開。抱歉媽，等我忙完了這陣子就回國陪在您和爸身邊。」

宋立成擁抱一下自己的母親，轉身離開。

黑色的轎車在夜色中飛馳，卻不是開往停機坪。

剛剛他對母親說了，他匆忙離開不是要坐飛機出國，而是趕去醫院。

父親給他打電話，告訴他馬上到人民醫院。

他以為父親出了什麼事，害怕母親擔心，所以他只能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宋立成匆匆趕到醫院，司機把車停在醫院門口。

他看到熟悉的建築，不禁搖頭，今天他剛在這家醫院完成一台棘手的手術。

來到指定的ICU病房，宋立成沒想到天底下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父親要他關照的那個病人就是他剛為她手術過的病人——白芷。

父親對這個女人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關心。

宋立成站在ICU病房門口，父親輕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成，別出國了，我希望你能把全球最頂尖的專家都請到這裡為白芷會診，保證她醒來之後一切安然無恙。」

宋立成點頭，卻難掩心中的疑惑，「治病救命是我的職責，可是您和白芷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女兒。」

宋立成臉上露出錯愕，但醫生的職業習慣，迫使他必須冷靜下來，「您……背叛了媽媽？」

宋立成最驕傲的事情，莫過於他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

他已經過了依賴父母的年齡，但是內心裡還是希望自己的父母團圓恩愛。

可是父親憑空冒出來的私生女打碎了一切美好假象，他一時間難以接受。

宋思明堅決搖頭，「不是，在我和你母親結婚之前，她的母親就懷上了白芷，但當年發生了很多事，我們分開了，而且我並不知道她的母親已經懷孕，否則……」

宋立成抬手阻止後面父親後面的話，「您不用說了。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媽媽，她的身體不好。」

「我知道。」宋思明點頭，心裡一片嘆息。

在宋立成心中，父親從來都是一個成功且完美的男人，對待家庭負責，對待事業認真。

年逾五十但是身形並不顯老態，可是宋立成一天之內，兩次在父親身上看到了他作為父親，為兒女的擔憂。

他看了一眼病房裡的白芷，忽然意識到，那是他的姐姐。

「我先去聯繫我的導師，看看他能不能親自過來。」

陸爵風等待宋家父子把說完，才提出自己的建議，「宋董，我不建議您公開白芷的身份，這件事還是等白芷醒過來之後再說。」

「我明白。」宋思明沒有異議，因為這個決定對白芷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