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男人也鬆開了白芷,仰天狂聲大笑,「你這個骯髒的賤人,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
笑著笑著,目光倏然變得凄艾,空洞,他注視著前方,良久,良久……
那悲傷的神情,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片場的燈光也漸漸變暗,整個畫面停在這裡,壓抑到了極致。
只等待導演喊停,便可收場。
霍少霆看著台上一動不動的白芷,地上那一灘鮮血,似乎越涌越多,她蒼白的臉色,好像真的死去了一般。
這個念頭鑽進腦中,霍少霆忽然心慌不已,他衝進拍攝現場。
「白芷,你怎麼樣!」
「這誰呀,我們拍戲呢!」
立刻有工作人員過來拉住她。
導演正沉浸在劇情中,看到有人衝進那裡,恨不得殺人。
「你們都是吃屎的,閑雜人等不準放進來……」
他看到霍少霆的臉,罵人的話立馬噎回去。
霍少霆衝過來的瞬間,猛然聞到一陣血腥味,伸手碰到地上的血跡,顫抖著伸到鼻端,血腥味更濃。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彷彿正在冷凝,「來人!叫救護車!」
*
醫院。
所有的牆面是千篇一律的白,冰冷的色調彷彿是死亡之門的指引。
在過分緊張的氣氛里,消毒水的濃烈氣息也被淡化。
扮演獨眼反派的男演員靠在牆腳,他身上的猙獰的獨眼妝還沒來得及卸下。
身上還沾著血跡,已經乾涸,鮮紅經過氧化變成紫紅。
他旁邊的是本劇的導演,兩人緊靠著牆面,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面前這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決定他們的生殺大權。
導演低著頭,他怎麼也沒想到道具被調換的事情,假槍變真槍。
他只恨當年爹娘生自己的時候,沒多給自己一點運氣,遇到了倒霉事。
導演緊張地解釋著,「陸……陸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我當時正在監控畫面。您問小江,他跟白芷演對手戲,他比我更清楚當時的情況。」
小江已經徹底傻了,他渾身顫抖著,完全沒了剛剛演反派時候的囂張氣焰。
他張了半天嘴才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按照劇本上的演的開槍,我沒想到那槍是居然是真的,我……真的,陸總,二少,我們都沒想到這槍會是真的。」
「靠,真槍假槍你分不清楚?!」
陸爵雲咬牙,抬腳狠狠地踹嚮導演,還有他旁邊的小江。
陸爵風坐在輪椅上,周身騰起殺伐之氣。他幽深的黑眸掃過他們,彷彿看著兩具死屍。
「凡是和劇組有關的人員,全部徹查。一日找不到兇手,全部不許離開。。」
這是陸爵風接到消息來到醫院后,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沐血修羅,冷酷殘狠。
馬東微微一顫,他甚至不敢看陸爵風的表情,聽到命令的瞬間鄭重頷首,立刻帶人下去。
陸爵風等在手術室外。
陸爵雲緊緊跟在他身後,盯著手術室外的紅外電子屏,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真誠地祈禱白芷能平安脫離危險,不然大哥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
這時,手術室的遠紅外門開了。
一個四十幾歲的男醫生走出來,看到陸爵風和陸爵雲愣了一下。
他帶著一臉愁容走到陸爵風面前,說道:「陸總,白小姐子彈的位置特殊,雖然沒有傷到大腦,但我們不敢貿然取出,在手術之前請您簽下知情書……」
陸爵風忽然抬眸,「我不會簽字,如果她有任何意外,我要讓這家醫院在江城除名。」
冰冷的聲音聽不出起伏,醫生卻感覺自己好像被扒光扔進冰天雪地里,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他苦著臉,差點給陸爵風跪下,「陸總!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
「行了,廢話少說,你們盡全力救治。」陸爵雲瞪著醫生,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規避自己的責任。
要不是白芷現在身體狀況太糟,無法移動,大哥早就把白芷送到軍醫院了。
醫生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雖然是模擬子彈,可是射擊距離太近,還是會造成傷害。我從職業角度出發,希望您做一個心理準備。」
說完,醫生快步返回手術室,那轉身的速度,彷彿在逃避什麼洪水猛獸。
陸爵風從輪椅上站起來,陸爵雲嚇得趕緊扶住,卻被他一把推開,「那些槍傷專家什麼時候到?」
「有警車開路,大概還有十分鐘到。」陸爵雲極力控制自己的聲調,免得太大聲驚動陸爵風緊繃的神經。
「再快,五分鐘之內我要見到他們。」
陸爵風聲音鏗鏘,而且比任何時候都冷靜,眼底卻已經冰冷到極致。
大哥現在很冷靜,可這種時候,他越是冷靜反而可怕。就好像奔流的洪水,在開閘前的蓄積力量。一旦找到發泄口,便是浩劫來臨之時。
陸爵雲瞥向手術室的方向,定了定神,「哥,小白吉人自有天相,她肯定會平安。」
陸爵風並沒有回應,他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前,似乎在看向遠方,似乎什麼都沒看。
他堅定的背影,讓陸爵雲想到了傳說中扛住天地力量的阿特拉斯天神。
從小到大,他都堅信,天塌下來,有大哥頂著。
可此刻陸爵雲卻有一種感覺,假如白芷有一點閃失,陸爵風這份從容鎮定會瞬間垮塌。
他甚至覺得大哥和白芷之間,已經不能用單純的男女關係來框定,他們之間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
手術室門前,醫生和槍傷專家戰戰兢兢的站成一排,全是大難臨頭的表情。
陸爵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硬,如同冰雕一般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但那屬於上位者的威壓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雙腿發軟汗如雨下,大氣都不敢出。
「槍傷專家也沒有辦法?」男人開口,聲音冰冷。
「陸先生,白小姐頭部子彈位置特殊……」主治醫生再次硬膽子開口。
話未說完,就被陸爵風冷冽的眼光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那目光如同鋒利的手術刀,令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