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白芷感覺到無數雙眼睛注視著自己。
「陸爵風,放開我。」
「怎麼?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我打情罵俏?」
「……」白芷嗆了一口冷風。
咳咳!
她什麼時候跟他打過情罵過俏?他有臆想症吧!
*
小愛的手術定在12月24號,平安夜。
她躺在手術床上,身上穿著已經經過消毒的藍色手術衣,跟白芷,陸爵風還有小可揮手,「爹地,媽咪,我進去了。小可,你承不承認,我比你更勇敢?」
白小可抓著小愛的手,「承認,放心吧,我們在這裡等你平安歸來。」
陸爵風輕輕攬著小可的肩,俯身看著小愛,「今天是平安夜,一定會平安。」
「嗯,我知道了!」
雖然知道這次的手術安全係數足夠高,但是目送小愛進手術室的的瞬間,白芷的眼圈還是紅了。
她微微仰著頭,努力不讓眼淚掉落。
陸爵風抓她的手,很用力,「不會有事。」
「媽咪放心吧,小愛的主治醫生是這方面的權威,就算彗星撞地球,這次手術也不會有意外。」
她低頭,冷靜片刻,嘴角微微牽起,「對了,我差點忘記一件事。小愛說病房裡沒有聖誕樹。」
「我讓馬東去買。」
「不是,我要親手給小愛做一個。」
半個小時之後,當白芷第四次扎破手指之後,陸爵風後悔答應她自己做聖誕樹。
她做的聖誕樹很特別,以瓷盤為底,再把三個又紅又圓的蘋果用牙籤把水果串在一起作為聖誕樹基座。
上面再搭配各種顏色的聖女果,橙子瓣,金黃色的菠蘿和綠色的獼猴桃用刀子切成星星狀,紫色的葡萄粒和紅色的草莓層層串聯,蒼翠的西藍花充當松樹底色穿插在水谷縫隙間……
雖然聖誕樹只見雛形,但這棵聖誕水果樹的驚艷程度已經可以窺見一角。
「我幫你。」陸爵風拿起一根牙籤,紮起一片獼猴桃。
白芷接過來,調整牙籤的位置,「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放任你繼續自虐?」陸爵風掃了一眼她發紅的指腹。
「我也不是故意的,這些牙籤太尖了。」
陸爵風知道她擔憂小愛的手術。他也擔心,但是遠沒有她這麼明顯。
他們在手術室外等待,可以看見手術室內的實時監控。可是白芷看到小愛皮膚被割破的瞬間,就看不下去了。
陸爵風聽到她說想做聖誕樹也沒攔著,正好可以轉移注意力。
可這麼一會功夫,她差點把自己的手指頭紮成篩子。
一眼照顧不到,白芷又把自己扎傷了。
看著指尖上冒出來的血跡的,她淡定地擦掉,「這點小傷沒什麼。」
陸爵風看著那抹血紅,印在白紙上,好像落雪的紅梅的,有些刺眼。
他別開視線,「小愛在裡面手術,從始至終不哭不鬧,你反倒在外面自亂陣腳。」
「因為她是我生的!」白芷的聲音有些沙啞,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當年生小可小愛的時候,小可出生很順利,可是小愛遲遲出不來。米國人不像國內,他們更推崇自然生產,不到最後時刻不給剖腹。我感覺自己快要昏死過去,助產護士不停告訴我,在堅持,為了孩子。
雖然小愛平安出生,但是因為羊水不足,孩子在肚子里憋得時間太長,在醫院保育箱里住了半個多月。我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小愛。所以,從小總是更偏向小愛一點。小可很懂事,凡事都不和小愛計較,漸漸的,我們把她變成了小吃貨。」
白芷一邊拿著牙籤和籃子里的水果作鬥爭,一邊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漸漸冷靜下來,她又破涕為笑。
可是陸爵風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扼住,半晌也找不到合適的呼吸頻率。
他看著她微垂著頭,露出細白的頸子,瘦弱的肩膀,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承擔了多少痛苦?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思考白芷一個女人,在異國他鄉獨自生下兩個孩子,撫養孩子長大,受過多少苦?
曾經,他認為她動機不純,敢偷生他的孩子,遭受什麼都是活該。
可是現在他知道,白芷不是那種女人。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他確定自己想要保護這個女人。
「抱歉。」
白芷抬眸,詫異地看著陸爵風,他剛剛道歉了?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別人剛她也剛,但是一旦對方示好,她那點堅持也沒了。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不知道你是孩子的父親,而且生下孩子是我自己的決定。只要你以後能對他們好,彌補小可小愛曾經缺失的父愛就夠了。」
這些就算他不說,他也會做到。
陸爵風反問,「只提孩子,難道你不希望我對你好?」
白芷沒料到他會這麼問,看著他幽深的目光,她揣測不出他的意思,「我當然希望你對我好。畢竟你是我的老闆,能得到特殊優待,我才能接到好的劇本。能在巴黎邊工作邊遊玩,還有錢可以賺。」
陸爵風聽到最後,表情冷得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用牙籤使勁兒扎一塊菠蘿,用力過猛,直接刺破大拇指腹。
嘶——
這感覺,微微的疼,但是牙籤這種東西刺進皮膚,拔出來像是逆著拽開血肉的紋理,一想到那個畫面,他就很不舒服。
他微微抽吸,看向白芷,這個女人三番五次被扎,表情為什麼那麼淡定?
一個血珠子從指間冒出來,陸爵風像看不到似的,任更多的血冒出來。
「爹地,您手上有血。」
白小可在旁邊剝桔子,挑形狀好看的給白芷做聖誕樹,不好看的給自己吃掉。
看著父母一個接一個在自己手上扎眼,一陣無語。
陸爵風任自己手指流血,半天也不動,白芷有些看不下去,拿過身邊的紙巾擦過去。正好是她剛剛用過的拿塊紙巾。
她的血跡,鐵元素經過氧化變成暗紅,陸爵風的血跡還是新鮮的紅。
這個畫風有點詭異。
白芷裝作沒看見,陸爵風的卻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裡,在指腹上使勁兒吮吸。
「……」
她感覺剛剛牙籤扎過的地方又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