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蘭花看上去也挺高興的，畢竟，這一天對她來說，也算是如釋重負的一天。

只有小毛的臉上沒什麼笑意，不過當着大傢伙兒的面，她還是盡量嘻嘻哈哈的說着話，還說自己雖然腿腳不方便，但可以幫她們遞個衣裳什麼的。

東泉街的宅子特別大，所以空屋子也很多。

廣盛跟幾個小廝早就把後面那排下人房給收拾出來了，因為沒人住，所以屋子裏面是空的，特別適合現在給這群孩子們用來洗澡。

陽光很好，沒什麼風，所以也不算很冷，廣嬸提前在屋子裏面放了炭火盆，就更加暖和了。

燒好的熱水一壺一壺的倒進大木盆裏面，孩子們很久沒有洗澡了，第一次洗的水全都搓成了一盆黑泥漿。

每個孩子都換了三次水，才算把全身上下都洗乾淨。

孩子們穿上早就放在一旁的乾淨衣裳，芫花用干棉布把她們的頭髮全都擦乾，然後讓她們一個個的去外頭太陽底下曬乾頭髮。

「老大，你聞聞看，我身上是不是特別香？」一個孩子一臉顯擺的把自己的胳膊伸到祝蘭花的鼻子下面去讓她聞一下。

祝蘭花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說：「用了那麼多澡豆，都香成一朵花了。幸好現在沒什麼蝴蝶蜜蜂的，要不然，你今天估計就要招來一身了。」

那孩子披散著一頭頭髮，在院子裏面興奮的轉圈圈，「那我也高興啊！嘿嘿！」

季林氏說：「巧巧，這些孩子們洗乾淨了臉，居然都長得還不錯呢。就是太瘦了，那身上啊，骨頭一根一根的戳出來，跟你從前似的。」

季巧巧沒進她們洗澡的屋子，她一直坐在院子裏面等著。

這會兒聽了這話，便道：「瘦一點也好，要是送去學唱戲，瘦一點兒扮相好看。要是吃胖了，班主怕是要讓她們少吃的。」

「學唱戲也很苦的。」季林氏說：「聽說班主還會打人的。」

季巧巧說：「我讓朗哥提前去打過招呼了，要是確實犯了錯，可以打手板心。不過，要是把人打出個好歹來了，我是要去找他們算賬的。這些人都是聰明人，我們又塞了銀子進去的，他們肯定不會太欺負這些孩子的。」

「那就好，這樣我也能放心了。」季林氏說：「你看她們這高興的模樣，就跟過年似的。」

季巧巧說：「可不就是過年嗎？過了今天，對她們來說，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了。」

孩子們全都洗好澡在院子裏面晾頭髮，大家都是頭一回見到彼此洗的這麼乾淨的模樣，所以都很興奮。

祝蘭花果然很有眼力勁兒，她見到芫花她們在打掃剛才洗過澡的屋子，就趕緊走了過去，問道：「芫花姐姐，我來幫你。」

芫花笑了一下，道：「好啊，你拿着這個拖布，把這屋裏的地面全都拖干，不要有積水留在裏面。」

「知道了。」祝蘭花拿着一個很大的拖布，非常仔細的把幾間屋子都拖了一遍。

芫花檢查了一下，道：「你這孩子做事情倒是不錯的。」

祝蘭花說：「我好歹是她們裏面最大一個，這幾年，也都是我照料她們的。做飯什麼的我是不行的，但是粗活我都能幹。芫花姐姐，我現在要做什麼？」

芫花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道：「這麼勤快啊？那你過來吧，我們一起來刷木盆。」

孩子們洗過澡的木盆被幾個小廝搬出來放在水井邊上了，要打了水上來，用大刷子仔仔細細的刷好幾遍，最後還要用滾開水燙一遍，才會放在走廊下面晾乾。

祝蘭花學着芫花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也做的像模像樣了。

東西都洗刷乾淨了，屋子裏面也打掃的乾乾淨淨，孩子們的頭髮也都晾的差不多了。

季巧巧用靈泉水煮了一大鍋薑糖水，橘紅把鍋子端了過來，招呼大家都去喝一碗。

「雖然天氣還不算太冷，不過到底是濕著頭髮在外頭待了這麼久的，還是喝一碗薑糖水比較放心。」季巧巧說：「喝了這個，就讓芫花跟橘紅幫你們梳頭髮，然後就要帶你們出去拜師了。」

小毛聽到這裏，立刻跑到祝蘭花的身邊，用力握住她的手，「老大，大家都要走了。」

祝蘭花摸了摸小毛的腦袋，道：「是啊，你是不是捨不得？」

「恩。」小毛用力點點頭，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祝蘭花說：「我也捨不得，不過我跟她們都說好了，今天是個好日子，誰都不許哭，你也要忍住了，不許哭鼻子，聽見了嗎？」

小毛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想哭的衝動，她有些委屈的說道：「那我要是忍不住……怎麼辦啊？」

「那就忍不住的時候再說吧。」祝蘭花的眼中其實也帶着濃濃的不舍，但她年紀最大，她心裏很清楚，今天對她們來說，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沒有誰想要一輩子做乞丐的，誰都想做一個正正經經的人，不在大街上撿吃的，能賺點銀子，穿乾淨的衣裳，每天洗澡，每天在家裏做口熱飯吃……

她們的運氣真好，能遇到季巧巧這樣的好心人，能幫她們做回一個尋常的人。

頭髮全都梳好了，每個孩子的頭上都扎了紅頭繩，顏色特別鮮艷，顯得活潑可愛。

祝蘭花已經十一歲了，所以芫花沒給她梳小孩子的頭髮，而是跟她們一樣，還給她戴了幾個便宜的首飾。

「老大！你真好看！」小毛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臉羨慕。

「對啊，老大真好看！」其他孩子也紛紛喊道。

季林氏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笑着說：「以前沒發現，小祝居然是個美人胚子呢，這眉眼長得可真不錯。」

祝蘭花被大家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捂著臉低頭不說話。

季巧巧走過去，道：「小祝，現在要帶大家出去了，你跟小毛要跟着一起過去嗎？」

祝蘭花眼神微微一變，她立刻放下兩隻手，用力道：「我要跟着一起去，我想去送送她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