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巧巧一看，便嘆口氣道：「春生，你啊，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少。你自己這麼想去學堂讀書，卻硬說自己不想去，真是……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

張家嬸子也愣住了，她從灶屋裏面走出來，攥著自己的圍裙說：「春生，這是真的嗎？你是擔心家裏要花錢，才說不想去學堂念書的嗎？」

張春生低着頭不說話，季巧巧溫和道：「春生，你想說什麼就說，你這個年紀本來就不該有這麼重的心思的。」

「可是……」張春生搖了搖頭，還是說不出來。

季巧巧說：「春生，你家裏現在已經不缺錢花了。你哥哥在城裏做工，家裏又能種菜賣出去，田裏還有收入。就連你自己，每天放羊都有銅板賺。現在送你去念書，也花不了什麼錢的。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娘，供你讀個幾年書，肯定是沒問題的。」

張家嬸子趕緊道：「是啊！現在家裏攢了一點兒錢，雖說不富裕，但是只要你哥哥能一直在城裏做工，就算給他辦了喜酒，家裏也有結餘的。你想念書，我們供得起。春生啊，你這麼喜歡寫字，是不是真的很想去學堂啊？」

張春生用左手捏著自己的右手，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哥哥當初比我更想進學堂，可是哥哥沒去成。現在他在城裏做活賺錢，我怎麼能用他的銀子去念書呢？那哥哥心裏該多難受啊？」

季巧巧又是嘆口氣，她伸手揉了揉張春生的小腦袋，道：「你這孩子，怎麼想的這麼多？你哥哥現在賺了錢，肯定更希望能把你送去學堂念書啊！你很聰明，又肯用功，別的我不敢說，不過，我覺得你肯定可以考上秀才。等你考上秀才，家裏的田地就可以免去賦稅，那也是一大筆錢呢。」

張春生還是固執的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用哥哥賺的錢去念書。」

「那你自己放羊賺的錢呢？用那個錢去念書怎麼樣？」季巧巧道。

「放羊的銅板我都攢起來了，娘說不要我的錢。」張春生說：「可是，一旦我去了學堂，就沒有時間放羊了。」

「那……我幫你出個主意好了。你知道季豐收吧？」季巧巧道。

「知道啊。」

季巧巧笑着說：「他從我這裏借了銀子去念書，以後要連本帶利的還給我。如果你真的想去學堂，又不想花你哥哥賺的錢，那就從我這裏借錢吧。你在村裏的學堂念書，一年也花不了多少，我借給你十兩銀子，你拿去念書。如果你想考秀才，去更好的學堂，我也可以繼續借錢給你。」

張春生眼睛一亮，剛想說話，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驀地有些喪氣道：「可我跟季豐收不一樣，他是你的親弟弟。」

「在我眼裏，你比季豐收更親。」季巧巧認真道：「親不親這事兒，有時候跟血緣沒什麼關係。你看我跟我娘，我又不是她生的，可我們就是一家人啊。春生，你是小男子漢，你考慮的多，這不是壞事。可是，有的時候，你要學會什麼叫做果敢。」

張春生呼吸一頓，過了一會兒，他捏著小拳頭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用力道：「巧巧姐，你說得對！我……我想去學堂念書！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秀才，但是，我想去念書！」

「那就去吧！」季巧巧說：「念書不一定非要考秀才，念書是為了豐富我們的內心，增長我們的智慧。你看我，雖然是個女人不能考秀才，但因為我念過書，所以我就能有一些賺錢的出路。通過念書，你會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恩！我明白了！我先不去想考秀才的事情，先好好念書！」張春生特別激動的說道。

季巧巧的身上沒帶銀子，她從張泰那裏拿了五兩銀子過來，借給了張春生，讓他第二天就去村裏的學堂交束脩。

之所以是五兩銀子而不是十兩，是因為村裏的學堂很便宜，五兩銀子已經可以讀一兩年了。

張春生很有主意，他說暫時借這麼多就夠了，要是後面自己還想讀，那就再說。

「巧巧姐，我去念書了以後，奶山羊怎麼辦啊？」張春生問道。

「沒事兒，我讓家裏的小廝去放羊。再不濟，就重新去村裏找個小子去放羊。」季巧巧說：「村裏聽話的小子應該還是很多的。」

季巧巧出了一趟門，卻幫張家辦了一件大事。

他們離開的時候，張家嬸子把季巧巧送到院子門外，低聲道：「巧巧，真是多虧了你，我都不知道我們家春生居然這麼想去念書。」

「沒事兒，春生很聰明，現在去念書也不遲。」季巧巧笑着說。

「我也不指望春生考秀才，現在家裏不缺錢，他想念書，我就供他念個幾年。」張家嬸子說：「那五兩銀子，明天我去你家還給你。」

季巧巧遙遙頭，道：「不，嬸子，這是我借給春生的錢，我相信他以後一定會還給我的！」

「好吧，雖然我不太明白，但是既然你要這麼做，那就聽你的。」張家嬸子抱了一下季巧巧。

回到家裏，季巧巧去主院看自己的兒子，張泰則送季香香去她們的院子。

路上，季香香說：「巧巧平時看着特別不穩重，可是真正遇到事情的事情，她反而是最拎的清的一個。」

張泰笑了一下，道：「嫂子平時也沒有不穩重啊，她就是喜歡熱鬧喜歡玩兒。」

到了院子裏，季林氏已經回來了，她正在水井旁邊洗菜，準備做晚飯了。

「回來啦？」季林氏笑着喊道：「快過來給我幫忙。」

張泰跟季香香一起走了過去，幫手一起洗菜。

「嬸嬸，季大勇怎麼說？」季香香問道。

「他說你已經不是他家的人了，我想過繼就過繼吧，他沒什麼可說的。」季林氏說：「季大勇這陣子的眼神看着倒是比之前好一些。前陣子每次看到他，我都覺得有些害怕。總覺得他兜里藏着什麼東西，隨時會拿出來打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