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門口的時候，張家嬸子從自己家裏沖了出來，有些擔心的說道：「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我擔心你們出了事，正想叫夏生去城裏找你們呢。」

季林氏趕緊說：「我跟巧巧在城裏吃了個午飯，所以就回來晚了。你知道的，她懷着孩子，總是嘴饞，我也不好說她……」

張家嬸子笑着說：「你們沒事兒就好，我就放心了。你們現在做買賣這麼辛苦，該吃的時候就要吃，不要缺了嘴。巧巧就更得多吃了，你瞧瞧，她還是這麼瘦。」

季巧巧巴不得自己永遠吃不胖，可是隆起的小腹還是在一直提醒她孕婦跟普通人的不同。

她們趕着驢車進了院子，張家嬸子就跟春生一起過去幫忙了。

季巧巧照例蓋着舊襖子躺在躺椅上打盹兒，等她一覺睡醒的時候，陳細妹過來學識字了。

季巧巧幹脆叫上春生一起，讓他們兩個一塊兒學習數字的一二三四五。

陳細妹跟春生都非常認真，兩個人學東西也快，季巧巧教起來實在是非常輕鬆。

「嬸子，我看你家春生很聰明，是個讀書的料，你沒想過送他去學堂嗎？」季巧巧隨口問道。

冬山庄是個大村子，村裏有自己的啟蒙學堂，日子稍微過的不錯的人家，都會把自家的孩子送過去開蒙。

畢竟，這年頭，識字的人在城裏找到的工作都要好一些。

張家嬸子說：「家裏哪有這個閑錢？夏生就要說親了，到現在也找不到合心意的姑娘，還不是因為咱們家窮了嗎？春生倒是一直想去學堂，可咱們家真的拿不出這筆錢。」

季巧巧趕緊說：「沒事兒的嬸子，只要春生願意學，我教他識字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我能教的有限，再想讀的好一點，就得去正經的學堂了。」

張家嬸子說：「嗨！我又不指望他考秀才，能識些字，到十五歲去城裏找個工，以後日子就好過多了！」

幾個人正在說說笑笑，外頭忽然響起一陣大力的拍門聲，「砰砰砰砰」的，就跟在撒氣似的。

「誰啊？」季林氏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門外響起黃大花的聲音，她扯著嗓子吼道：「季巧巧！這都已經臘月了！你該給你爹的一百文呢？趕快交出來！你天天的去城裏做買賣，肯定賺了很多錢！你這個不孝的東西，自己賺了這麼多錢，居然還想着賴賬！我告訴你，快點把一百文交出來！」

季林氏臉色一變，「這黃大花是不是瘋了？這才臘月初幾，就在這裏要錢了！」

季巧巧走到院門前，也不開門，就這麼大聲回道：「一百文我是一定會給的，不過，我不會交給你的。你該知道的，當初的字據上，寫明了是我給季大勇一百文錢，可不是給你。你再怎麼要，我又不欠你的，我告訴你，你最好快點回去，要不然，我就放狗出來咬人了！」

黃大花不依不饒的在院外繼續罵，什麼難聽的話都朝外倒，聽的院子裏的幾個人全都齊齊皺眉頭。

特別是陳細妹，她是個家教很好的未婚姑娘，這會兒聽到那些帶生|殖|器的髒話，整個人羞的滿臉通紅，恨不得捂住耳朵。

張家嬸子想出去跟黃大花對罵，反正她家裏有男人，還有兩個兒子，男人還有叔伯兄弟，她才不怕黃大花這種潑婦呢。

季巧巧攔住了她，道：「算了，反正今天有這麼多人在這裏，乾脆大家就給我做個見證，跟我一起去季大勇家裏送銅錢吧。」

說着，季巧巧就進了自己的屋子，數出一百文銅錢，用一個小竹籃子裝了，就這麼特別顯眼的拎在手上走了出來。

張家嬸子說：「巧巧啊，不用這麼早就給他們錢啊，離過年還早呢。」

季巧巧說：「無所謂，早給晚給都是一回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說着，季巧巧就讓季林氏打開院門，然後幾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黃大花見院門打開，正打算衝進去，冷不防看見好幾個外人，她登時愣了一下。

季林氏等幾個人都走出了院子，就鎖上了院門。

黃大花看見了季巧巧手上拎着的小籃子，登時雙眼一亮。

「這是我的錢！快點給我！」黃大花說着就要上來搶籃子。

張家嬸子身材高大，力氣也大，她一把就推開了黃大花，很不屑的說道：「這是你的錢？胡扯吧！這是巧巧要給季大勇的錢！我們現在就陪着巧巧一起去給季大勇送錢！也好給她做個見證！」

院子外頭還站着幾個看熱鬧的年輕人，張家嬸子乾脆一起招呼道：「走啊，大家一起過去看個熱鬧！」

黃大花氣得夠嗆，可是她一個人，確實搶不過季巧巧他們好幾個人。

何況，張家就在隔壁，要是鬧大了，張大叔跟張夏生跑出來打人，那就不妙了。

黃大花叫道：「就你心眼兒多！就給一百文錢，還要找人做見證！」

季巧巧笑着說：「我高興找人做見證，你管得着嗎？反正又不是送錢給你！」

「你這個小畜生！」黃大花繼續破口大罵。

季巧巧根本不理會她，直接跟張家嬸子他們一起朝季大勇家走去了。

從跳河那天開始，季巧巧就沒有回過季大勇的家了。

她按照記憶中的印象，一步一步朝着那邊走過去，心裏特別平靜。

一路上，又增加了好幾個想看熱鬧的婆姨，浩浩蕩蕩一共十幾個人，全都涌去了季大勇的家。

季大勇正在家裏修凳子，快要過年了，家裏要招待客人，這些破桌爛椅必須修理好，不然等客人來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季大勇家的屋子是土牆房，呈一個L型，堂屋在正中央，兩頭分別是卧室、雜物房、灶屋等。

季巧巧跟季香香住過的小屋子就在雜物房的隔壁，連個窗戶都沒有，黑漆漆的。

以前，除了睡覺，季巧巧根本不進這間屋子。

季大勇的院子箍的倒是挺大，不過院牆是土籬笆，也就是擋住雞鴨不會朝外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