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放輕鬆一點。」洛黛捂住他的嘴,「不是你說得嗎?要當個飽死鬼。」
自從吸收了冰晶蓮,洛黛就十分難受,渾身一會冷一會熱的。
那種冷就像冰渣插入骨縫,又酸又冷,熱又像心放在炭火上,時不時地就被灼燒一下。
她見到道君,再也沒有以前的悸動,倒是見了贏銳,卻總想靠近他,依偎着他,她就不那麼難受,她讓葛英送來了些資料,看過後,她就來找贏銳了。
其實凡人也有凡人的好,洛蔓鳳眼微閉,指尖劃過滿是汗水的後背,若是凡人男子都是這樣,她也要考慮一下,是不是該多留幾個。
洛蔓站在魚池邊,心裏萬分沮喪,愛恨交織,想起父親,她恨不得親手殺了道君,可想起桃花林,想起道君的唇,她又想再體會一次。
恨自己的軟弱。
「夜深了。」道君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
「道君,我不能原諒你,」似乎多說幾遍,她便有了勇氣。
「跟我來。」道君拉起她的手。
想像中,她奮力甩開了道君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痛罵,然後甩手離開。
實際上,她只是抿了兩下唇,「道君,能不能阻止妹妹,讓她別去晚霞城?」
「無法阻止。」
「為什麼?」
「她吸收了鳳后和冰晶蓮,已經是世上最強大的靈修,想做什麼,誰也無法阻止。」
道君神色淡淡。
「本來這兩種神花,都應當是你吸收的,可你讓給了洛黛。」
「若是我吸收會怎樣?」
「中和你身體中的殺戮之氣,保持平衡。」
「那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她似乎找到了甩開道君手的理由。
「那樣洛黛就會死,我問過你,是不是無論付出什麼,都要讓洛黛活下來。」
夜色籠住了她的面頰,釀出了說不出的苦澀。
「妹妹是命定之人,肯定要歷經考驗,我相信,她會找到辦法的。」
「她不是命定之人,你才是。」
「我怎麼會,我一直,不可能的。」洛蔓唇中溢出破碎的話語,她最不願意的事,還是發生了。
「就連贏銳都明白,你又何必裝傻呢?」道君抬頭,碎星點點,映出他眼眸中的憂傷。
「那我...能挽回嗎?」
「只要你肯出手。」
洛蔓踉蹌著後退兩步,「出手?」
「若你殺了洛黛,她身上的靈力就會歸你所有。」
「不可能!」
「我知道。」道君從她頭上拿下一片紫藤花瓣。
她渾身的力氣都泄光了,想怪又不知該怪誰。
「蘇椿呢?」
「洛黛說要處死凡人,他們應當在旋風處吧!」
「那你為什麼不攔著?」
「記得我們的契約嗎?這一切都交給你了。」
想打人!
顧不上再說,她一陣風似地往旋風處走去,剛出道君宅院,由術如同幽靈一般,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的臉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洛小姐,卡莎在哪?」
「她沒回來。」洛蔓回答得十分謹慎。
「她沒事吧?」
「你,為什麼要問她?」
「我們兩個說好的,等從雪山回來,她就嫁給我。」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洛蔓完全沒有準備。
「我想去找她。」
「她是凡人。」
「我不在乎。」
洛蔓更覺頭大,「我們約好在旋風處見面,你先去等我。」
聲音消失,洛蔓想起一個人,她必須去見一面。
腳踩在青石板路上,回蕩着急促的腳步聲,一路上,她連一個侍衛都沒看到,只見不少靈修,揚眉吐氣地走在大街上。
「終於不用管那些凡人了。」
「瞅我這紅色的衣衫,漂亮嗎?」
「漂亮,你是從宮裏拿的嗎?」
「我們去飲酒作樂吧。」
只有一個聲音悠悠說,「真不知道以後該做什麼。」
是葛英的聲音,她皺着眉,連一絲笑意都沒有。
她剛好看到洛蔓,連忙拋下剩下的靈修走了過來,她還穿着之前靈修草綠色的長裙。
「洛蔓,你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烏老師。」
「她身體不好。」葛英猶豫一下,她從口袋中掏出個紙包,「道君讓我送得肉,我害怕,就沒去,正好你要去。」
院門上的青苔不見了,爬山藤也枯黃了,寂靜破敗,像是被人遺棄的墓地。
她推開門,葛英站在門口猶豫一下,「我在這等你。」
院子的花伏倒在地上,徹底失去了生機。
一條灰色毛毯搭在烏老師常坐的躺椅上,空無一人。
「老師,你在嗎?」
沒有回答。
她輕輕推開門,房間凌亂不堪,靠牆擺着不少酒罈,書架上堆滿了畫卷。
卧室里傳來悉索聲,她走了過去,烏木床上一團白色亂髮,輕輕顫動兩下。
「老師,我來看你了。」她從懷中摸出一袋酒,當時在樹下她釀了兩袋酒,一袋給了贏銳,另一袋,她早就想好留給老師。
「什麼味?」烏老師試圖坐起來,但掙扎了兩下又倒了回去,洛蔓趕緊把她扶起來。
她瘦得脫了形,完全只剩一把骨頭,眼睛緊閉着,連個縫都沒了。
「路上發現了些果子,我就釀了點酒。」
「肉呢?」
洛蔓連忙展開紙包,裏面是烤好的沙獸肉,她又把滿是茶漬的杯子洗乾淨,倒上酒,遞到老師嘴邊。
接連喝了三杯酒,又吃了兩片肉,烏老師擺擺手,「歇一歇,吃不動了。」
上次她還能吃掉一大塊沙獸肉,現在兩片就氣喘吁吁,洛蔓心裏不好受。
酒像是重新激發了烏老師的活力,她緩緩起身,「我想洗個澡。」
洛蔓心裏着急,她想去旋風處,看看剩凡人怎樣了,又想去找道君,生怕他直接離開,還想去找贏銳,怕他出事。
但沒有辦法,她不能分身,只能做好眼前的事。
她開門叫葛英去取幾樣東西。
一桶熱騰騰的水擺在房間正中,散發着淡淡的月桂香,水面上浮着數十片玫瑰花瓣,洛蔓輕輕將老師放入水中,老師的身體就像紙糊成的一樣,放到水裏,似乎都能浮起來。
老師的身上,佈滿了褐色的斑點,能隱約看出腹部有幾道老舊的傷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