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去。」他伸了個懶腰,又換上了那種無所謂的表情,「忙了一天,輕鬆一下,你還沒去過酒肆吧。」
是沒去過,不過興趣不大,秋天都要斷糧了,不是應當好好討論一下,該怎麼辦嗎?
「沒糧了,怎麼辦?」她試探問了句。
「靠你。」
「我?」
「找到冰晶蓮,解決旋風,一切就都正常了,很簡單的。」
「簡單?」
他倆好像對困難和簡單的理解不同。
「喝一杯去。」他伸手去搭她的肩膀,洛蔓卻往左邊一閃,靈巧地躲到一邊。
自然兩人又回到了內城,紅漆門緩緩關閉,又是一派清凈祥和,綠樹成蔭,河水潺潺,達官顯貴,坐在二層的酒樓中,推杯換盞,聊得十分暢快。
「心裏堵得慌。」踩在青石台階上,洛蔓嘀咕了一句。
「習慣就好。」里木吩咐店家,「來個雅間。」
店家剛想說什麼,里木翻手拿出腰牌,它馬上畢恭畢敬把他們引到二樓,「兩位,請坐。」
窗明幾淨,牆壁雪白,牆上掛着四副花草小品,飄逸自然,頗有名家之氣。
點了兩葷兩素,一壺溫黃酒,外加一盤薄餅,店家又送來茶水和果盤,便乖乖退下。
她捻起一顆綠瑪瑙似的葡萄放在口中,汁水豐厚甜美,肯定是靈修種得,沒想到店家如此大手筆。
「因為贏啟的腰牌。」里木示意,「你若是願意,今天著酒肆就能易主。」
「那些人都要斷糧了,內城還是這麼奢華。」
「掃興。」里木也吃了顆葡萄,「從古至今,便是如此,以後大概也不會變,你不享受,自有別人享受。」
「那些人要是沖入內城呢?」
「你以為他們當了皇帝,會比現在好嗎?」
「那你為什麼要幫他們?」
「我希望能變成靈修,如果不能,死在太平盛世也是不錯的,打打殺殺什麼的,實在是很煩人。」
他眼中的認真,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抿了口茶,垂下眼帘,
「有人登上過雪山嗎?」
「正是在下。」
洛蔓上下打量他一下,「我不信。」
「也是奇怪,靈修善用水,卻無法登上滿是冰雪的山峰。」里木笑道。
她還真沒想過這件事,小時候,父親說過,雪山上是禁地,靈修都不能去,更別說凡人了,她就撂在一邊,現在卻後悔,當時沒多問父親幾句,弄得現在一知半解的。
「吉人自有天相,有人會幫你解決問題。」
他喝酒真兇,就這一會他已經喝完了兩壺酒,且無一絲醉意。
洛蔓勉強吃了兩口飯,便放下筷子,盯着窗外丹城的方向,若是見到道君,她該說什麼?告訴他自己的夢嗎?
下午他們繼續賣貨,新品青藍膏受到了追捧,商人都瘋了似的承諾,有多少要多少,里木還順便接了往丹城送信,找靈修治病,等各種零碎活,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似乎他有用不完的精力。
天邊飄起一抹霞光,籠在天地間。
兩人站在一座小院面前,這院子極偏遠,在晚霞城西北角,穿過一片荒地,進了個小村落,這村子明顯很富裕,巡邏的民兵十分警覺,再三盤問,才讓他們通行。
一株海棠花正在盛放,洛蔓仰頭,綠葉層疊,花似胭脂點點,仰俯錯落。
她迫不及待拽下一條枝椏,低頭埋入其中,花瓣蹭着她的臉頰,痒痒的。
「放開我家的花!」女童的聲音怒氣沖沖。
「小棠,這是貴客。」一名滿是書卷氣的男子迎了出來,他帶着個青色抹額,面色寧靜,第一眼,洛蔓就確定,他是靈修。
他就像一縷青煙,整個人看起來隨時都會消散,身體極差,倒是奇怪,看他年齡不過四十來歲,靈修在這個歲數,往往都是最強健的年紀。
「哼,貴客也不能碰我的海棠花。」小棠一雙眼睛幾乎佔掉了半張臉,短髮散亂,英氣十足,跟書生的氣質截然相反。
小棠也是靈修,兩個靈修怎麼會生活在凡人的村落中,沒有被看管,還十分受尊敬。
她有些疑惑。
「里先生,進屋喝茶吧。」柳先生微微頷首,他的目光在洛蔓身上轉了一轉,便消散了。
院子乾淨簡樸,一從翠竹,葉片微黃,兩三株茉莉,打着白色的花骨朵,廊下放着兩張竹椅,石桌上擺着一局殘棋。
「會下棋嗎?」里木問她。
她自小身體欠佳,終日纏綿病榻,怕她無聊,父親就請了老師教她琴棋書畫,她只學了點皮毛,可以走上幾步,但棋力嘛,不值一提。
小棠端來茶水,之後便坐在父親旁邊的竹凳上,雙手托腮。
靈修之間自有感悟,書生卻像什麼都沒發生,輕輕抿了口茶。
「青藍膏。」里木掏出兩小盒,輕輕推了過去,「柳先生請收下。」
柳先生打開一盒,在鼻子面前晃了一晃,輕輕蓋上蓋子,他的兩隻小手指都不見了。
「成色真好,不必了,我也用不到。」
洛蔓一愣,就算他是靈修,用不到,拿去換錢至少能搬到內城去住,何必住在這裏,旁邊都是虎視眈眈的凡人。
「柳醫師。」門直接被推開,一個黑臉漢子攙扶著個愁容滿面的老太太,「俺娘又不舒服了,你給看看。」
小棠蹭地起身,掀開左手房間的門簾,朗聲說,「扶進來吧。」
柳先生頷首示意,跟着病人進了房,洛蔓也站起身,湊了過去。
依她看,老人五臟六腑都已衰敗,時日無多,根本沒有救治的必要,用青藍膏減低痛楚就好。
柳先生卻姿態十足,拿出藥箱,手指試脈,琢磨了好一陣,才寫了個方子,房裏有些暗,她沒看清字跡,但着實心裏不以為然。
收了診金,送走病人,洛蔓的眼神中帶着隱隱鄙夷,還以為是什麼世外高人,原來是個騙子。
「柳先生,她是洛蔓,我們要去找冰晶蓮,你可有什麼建議?」
柳先生眼帘低垂,繼續喝茶。
「有人說完壽數無多,我想請柳先生看看。」她伸出一截皓腕。
「在下醫術低劣,只能勉強苟活,小姐還是另尋名醫吧。」
呦呵,還挺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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