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澄在她身邊走來走去,突然下定了決心,「我要去找太子。」
「那祝你好運。」洛蔓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就算她玩命拖延,夕陽西下的時候,花園也打理好了,池水清澈,枝葉搖曳,一切都亮晶晶的,花花草草相當開心。
一個瘦小的宮女提着個紅漆食盒,臉上印着個巴掌印,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
她把食盒往地上一放,並不走,氣鼓鼓地喘著粗氣。
「你這是怎麼了?」她收手。
宮女驟然收聲,抬頭看她,「挨打還不是平常事。」
她抿了抿嘴,「有人讓我給你帶話,說你想找得人就在前面,但勸你別去。」
「誰給我帶話?」洛蔓聽得雲山霧罩的。
「這我不能說。」宮女盯着她看了兩眼,「我看你順眼,再多說兩句,你莫像其它的靈修,傻乎乎地就離開這裏,要不然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不等洛蔓再問,她一轉身就溜了。
完全一頭霧水。
她有選擇嗎?沒有。
管它是龍潭還是虎穴,她也要探一探。
天色尚早,她站在花園的門口掃了兩眼,巡邏的侍衛不少,還是等夜色降臨,再出發也不遲。
提着食盒踏入房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着她站着。
「道君?」她揉了下眼睛,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別來無恙?」他微微轉頭,半邊臉逆着光,睫毛翕動,如同一輪照在雪山上的明月,清冷孤寂。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好嗎?」
三個字。
她厚厚的殼子就被擊得粉碎,眼淚如同泉涌,止也止不住。
「妹妹還好嗎?我想回去。」洛蔓吸了吸鼻子,寄人籬下,被人轉賣,在凡人手下苟且偷生,種種委屈湧上心頭。
她不管不顧撲向道君,卻驚訝發現,他只是一道幻影。
道君微微頷首,「既然來了,就好好看看塵世。」
「我看夠了!」
「別忘了你簽的契約。」
他的身影逐漸淡去,就像是一場夢。
她木然然打開食盒,拿出個酥餅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還過得去。
道君為什麼會出現?是真是幻?
洛蔓吸吸鼻子,她聞到一股奇異的氣息,像是丁香和桂花外加茉莉花的香氣,熏得她整個人都暈了,眼前一陣陣發花。
月亮剛剛掛上樹梢,她就溜出了花園,毫不猶豫,順着長長的青石板路,不顧一切往前跑,前面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直到站到門前,也沒有一個侍衛出現。
硃紅色的大門掛着長長的鎖頭,她伏在門上,一片死寂,高大的宮牆被月光鍍上一層陰冷,洛蔓蹲下身子,忙碌起來。
不一會她站起身,手中凝出一抹白光,飄向地面,青石板的縫隙中,傳來悶悶的鼓點聲,一顆樹苗頂開磚縫,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樹長到與牆同高就停住了,洛蔓動作機警,像一隻靈巧的小貓,兩下就跳到樹上,折下一團樹枝樹葉往下一扔,深吸一口氣就跳了下去。
黑漆漆的大殿像一隻怪獸,矗立在月色中,洛蔓腳步極輕,沿着圍牆繞到大殿門口,仔細查看,並沒有看到玄甲武士的身影,才鬆了口氣。
天色突然暗了,烏雲遮住了明月,縫隙間透出的光芒,像一隻冷冷的眼睛。
「幸會。」清冷殘酷的聲音讓她停止腳步。
贏啟一身玄色龍袍,五爪金龍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他的神情中帶着幾分薄怒。
「我...」洛蔓無言以對。
「你是來救人的?」
「我的朋友在這裏。」她往後退了兩步,靠在門上。
「你很厲害。」他往後退了兩步,坐在白玉石的台階上,「過來。」
洛蔓站在原地不動。
「你幫本王,我就放了你的朋友。」
「什麼忙?」她還是沒動。
「幫本王殺個人。」
「不可能。」她連小動物都沒殺過。
「你先進去看看,出來再做決定。」
她猶豫一下,推開虛掩的門,殿內死一般寂靜。
白色光團從掌心泄出,如同水銀流向地面,一點點照亮了大殿。
橫七豎八的靈修倒在地上,面色平靜,只是原本眼睛的地方,變成了兩個黑窟窿,斷手斷腳,更是尋常。
她用力咬住手指,才沒驚叫出聲,是誰做的?如此殘酷。
葛英在這裏嗎?
她的靈力穿過屍體,靈修體內荊棘密佈,吸幹了他們的血肉,又是通天木。
大殿西北角,還有活人,可若要救人,就要踩着他們的屍體過去,洛蔓的腿抖個不停,但她沒有選擇。
她從死人堆下,把葛英拉了出來。
「葛英你醒醒!」她抬起葛英的臉,看到眼睛還在,大大鬆了口氣。
「我好難受。」葛英咳了兩聲,「這是哪?」
還是不知道最好。
把葛英拽出大殿,她的身體輕得可怕,原來圓潤的臉蛋,像是縮了水,整個人都乾枯了。
「桑淮呢?」葛英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還在宮裏。」
葛英點點頭,閉上眼睛。
贏啟一動不動坐在原地,就像大殿裏的屍體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是你做的?」放下葛英,洛蔓柳眉倒豎,她是動了真火,靈氣涌動,似乎隨時可以把皇宮化為灰燼。
只要她聽到「是」,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最近十年,晚霞城雨水一年比一年少,對靈修的倚靠與日俱增,每年我都要去丹城,借來大批靈修造水。」
月光灑在贏啟臉上,他的眼眸毫無波動,似乎根本不在乎生死。
「若沒有靈修,晚霞城三個月就會餓殍遍地,本王視靈修為珍寶,怎麼會傷害他們?」
「那大殿裏的靈修是誰殺的?」
「靈修,父王的心腹,道君的師弟,可笑吧。」贏啟無奈搖頭,「我希望你幫我殺了他。」
洛蔓幾乎立刻應允下來,但,但凡人性情多狡詐,何況是贏啟。
「本王會將你送到他身邊,你可自己去分辨真假。」他站起身,「你若答應我,我就救你的朋友。」
生死之間,一線之隔,葛英耽擱不得。
她只能先答應下來,「我會自己判斷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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