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你發燒了，我守了你一整夜，擔心得嘴上都長泡。」凌坤見凌珞禎表情有所鬆動，接著說道，「爸爸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和你媽不對，我們財迷心竅。做錯的我們已經不能彌補了，只能求你原諒。」

  凌珞禎臉色變幻幾許，最後露出個幾乎可以說是釋然的表情。

  八歲她摔壞腿，是因為年幼的凌俊寶拉髒了襁褓，她沒及時發現，劉正梅追打她時，摔倒造成的。

  十歲那年發燒，是因為下雨了被趕出去收曬在外面的松樹柴火才受涼的。

  他們生下了她，養大了她，卻連一丁點愛都吝嗇於施捨。

  眼睜睜把她推入火坑，最後竟然還能說出，不能彌補了，求她原諒。

  「哈哈哈哈哈……」凌珞禎突然放聲大笑，笑得直不起身。

  這世界，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這一生，她終歸什麼都不能擁有。

  「多少錢可以讓你們跟我們三個斷絕關係？」凌珞禎問道，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你們要在村里、親戚之間、我們三個上過學的學校公開說，和我們三個斷絕父母子女關係，並且以後在外面任何地方，都不許說我們之間有任何關係。」

  老早就想這麼做了，但習慣了吸血的人怎麼會輕易放過她們三個免費的血包呢？

  她可以發瘋，大姐二姐卻很難像她這樣決絕。

  那就讓她把這個噩夢結束吧。

  法律上他們不能斷絕關係，但在社會網裡，她再也不想聽到有人稱呼她們三個是某某人的女兒、姐姐了。

  「可不能斷絕關係啊，他爸！」劉正梅聞言著急地拉扯凌坤的胳膊。

  聽到要公開斷絕關係，凌坤同樣震驚了一瞬——家醜不可外揚，他還不想讓自己的家事被別人說道，變成談資呢。

  這兩口子猶豫起來，想出去商量。

  「五十……不對，一百萬，以後我們絕不來打擾你們三個！」凌俊寶等不及父母，率先開口。

  凌大珍和凌二珍頓時如遭雷擊，面如土色。

  尤其是凌大珍，因為凌俊寶可以說是她照顧長大的。

  小時候軟乎乎的弟弟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凌大珍脫力靠在病床上，不可置信地望著凌俊寶，眼淚奪眶而出。

  凌二珍反應過來慌忙去給她順氣，怕她承受不住。

  「好，說話算話。」凌珞禎應承下來，「現在回家去，按我的要求拍好全程視頻發給我。」

  「那錢呢？」凌俊寶急急問道。

  凌珞禎漠然地注視著凌俊寶，「視頻拍好以後，我會籌六十萬給你。」

  「一百萬，一分都不能少！」凌俊寶徹底不裝了，兇狠道。

  「你要麼拿這六十萬，要麼我就帶上你們三個，我們一起死。」凌珞禎一雙眼透出一種死寂，她面容陰冷得詭異。

  「你不信就試試。」凌珞禎向前逼近凌俊寶一步，凌坤和劉正梅立馬戒備地衝上來攔在中間。

  他們可不敢賭命！

  「好，我們答應。」凌坤也鬆口應下了——六十萬已經不是個小數目了，三丫頭看樣子是找了個有錢的男人，但也得看有多有錢，先前醫治大丫頭已經花了幾十萬了，還不知道拿不拿得出、願不願意拿這錢呢？

  「明天你先給俊寶轉二十萬的定錢。」

  「好。」凌珞禎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朝凌俊寶喊道，「過來，告訴我你銀行卡號。」

  凌俊寶扒拉開父母，接過凌珞禎手機，在備忘錄里輸入了銀行卡號。

  凌珞禎突然抬手，趁他不備，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啪啪啪啪啪啪！」連扇了凌俊寶六個耳光。

  直扇得他鼻血橫流，腦袋嗡嗡作響，一個趔趄跪倒在了地上。

  「現在，滾吧。」凌珞禎指著門口。

  凌坤兩口子憤恨地看了她一眼連忙去扶凌俊寶，壓住暴怒的他，三個推推搡搡地走了。

  凌珞禎失了力氣，跌坐在地上。

  「大姐，二姐，如果你們不願意，可以告訴我。」

  凌大珍從病床上挪下來，凌二珍也走過來，兩人抱住凌珞禎。

  「以後我們……再也沒有父母弟弟了……」凌大珍哭泣道。

  凌珞禎閉上眼，靠在她們身上，兩行淚水無聲地洶湧而下。

  三人無言枯坐到了護士來催促訪客離開。

  凌珞禎出了醫院，給謝祾昭打電話。

  「怎麼了？」他清冷悅耳的聲音傳來。

  「我想你了，今晚上你能不能陪我？」凌珞禎輕聲說道。

  那邊默然片刻，「我讓林欽來接你。」

  林欽很快在醫院附近的便利店門口接到了凌珞禎。

  她異常沉默，且一上車就垂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讓林欽忍不住從後視鏡悄悄打量她。

  奇怪的女人，今天更奇怪了。

  凌珞禎進門脫了鞋，才發現急著趕去醫院，她連襪子都忘了穿。

  謝祾昭聽見關門聲從書房出來，就見凌珞禎站在玄關那兒垂著頭定定地盯著自己的腳。

  她的雙腳是光著的，而玄關那兒沒有地暖，地板冰涼。

  「怎麼了？」謝祾昭蹙眉問道。

  她只是站在那兒，像個木雕，一動不動。

  謝祾昭以為她在鬧脾氣。

  昨天他鬆口說可能會考慮跟文家大小姐以聯姻為前提交往，也料定消息遲早會傳到凌珞禎耳朵里。

  但這事兒不需要她來干涉。

  「過來，」謝祾昭不悅地把她拉過來，「你是小孩兒嗎？不穿襪子？」

  她還是不說話，謝祾昭這才發覺她的異常，他耐著性子又問：「到底怎麼了？」

  凌珞禎卻沉默地環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裡。

  半晌她忽然墊起腳，親吻他的脖頸，一路吻到他唇上，牙齒碰到他嘴唇，疼得他後仰避開。

  她又撥開他的睡衣，不得要領地親吻落在他胸口。

  謝祾昭喉結滾動，將她抱起。

  她好像熱情又柔順地依附著他，回應著他，但卻跟上次一樣，在最後關頭只剩滯澀。

  「我買了潤滑液……」她輕顫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響起。

  謝祾昭愣住，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染上了情慾，「你把我當什麼了？」

  知道對這事她依然很難捱，難道他還會非得做下去嗎？

  但他也的確是箭在弦上了……

  「我幫你……」

  「你別動……抱著我……」

  凌珞禎環住他修長的脖頸，感覺他克制的動作。

  她什麼都沒有，連最原始最基本的快樂都不能給他。

  「對不起……」

  昏暗中謝祾昭吻上她濡濕的臉頰，低語著：「別哭……文姝一，只是一時權宜……」

  他沒有別人，只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