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沾了血跡,謝祾昭回到家先洗了澡。
出來發現凌珞禎已經來了,站在玄關,她眼神在他身上流轉片刻快速地挪開。
「就回去這麼會兒,你給我弄成這個樣子。」他冷淡道。
「過來。」他把擦頭髮的毛巾放到一邊。
凌珞禎走過去,在沙發上坐好。
謝祾昭到房間換好衣服拿著藥箱回來,見她坐姿拘謹,神情木訥。
給她冰敷一會兒後擦藥,大概是很疼的,但她也只是皺皺眉,一聲不吭。
謝祾昭上藥的動作又放輕了些。
曾經她帶著因為父親出軌,母親酗酒而鬱鬱不樂的自己漫山遍野地奔跑,去看那些粗野而充滿了生命力的山河,還有廣闊深遠的星空,讓他能夠走出自己給自己修建的牢籠。
現在她卻好像奔跑不起來了。
「今天不能陪你了,」凌珞禎輕聲道,「我還是回去吧。」
「去洗漱,避開傷口。」謝祾昭無視她的話。
這是不讓走的意思。凌珞禎順從地照辦——反正被這張臉丑到的不是她。
凌珞禎在他身邊躺下,背對著才不會壓到受傷的臉,也正好。
折騰了一整天她早就筋疲力盡,腦袋裡面再亂,也很快就睡熟了。
聽到身旁的呼吸聲逐漸悠長和緩,謝祾昭從後面勾住她的腰把她撈進懷裡,臉埋在她蓬鬆的發間。
第二天醒來謝祾昭不在,凌珞禎都有些驚訝自己睡得這麼沉。
林欽送她回了學校,到了宿舍,正好碰見孟媛在收拾東西。
看見她,孟媛面露驚恐,手上的動作慌張起來,很快她男朋友來幫她把東西一趟一趟搬到另一樓的宿舍。
過程中他偷偷摸摸地打量凌珞禎。
「這看著挺正常啊……」他嘀咕,孟媛聽見了臉色大變,連忙推著他走出宿舍。
「你不要命啦!你沒瞧見鄒冉那手呀!」孟媛小聲地罵他,兩人漸漸走遠了。
昨天,凌珞禎並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就是想讓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即使是通過那樣過激的方式,她的內心也好像沒有任何波瀾,是麻木的。
她看著自己布滿薄繭的手,她的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下午是有課的,臉上的腫消了很多,不大顯眼了,她就正常去了教室。
到了階梯教室坐下,以她為半徑的一米內自動地空出了位置。
直到路嵐進來,開開心心地坐在了她旁邊。
「你給我留這麼多位置啊。」路嵐玩笑道。
凌珞禎也笑,「是啊,十個你也坐得下。」
周遭偷摸打量的目光不時飄向她。
凌珞禎變成校園怪談了。
除了路嵐,班裡的同學跟她說話都有點戰戰兢兢的,生怕哪句說錯了招來「殺身」之禍。
從來她也不是什麼受歡迎的人物。
以前出院回到高中時,她比同班的同學都大了三歲,加上地方小,大家都知道她有病,所以她也沒什麼朋友。
上了大學她也幾乎都是獨來獨往的,現在至少還有路嵐願意陪著她。
臉上的傷好全乎了,劇組那邊凌珞禎請的假也到時間了。
她耽誤了些功夫,落下了好幾場戲了。
劉文景依然很友好的打招呼,還問她上次落水後有沒有感冒。
凌珞禎客氣地應了,跟他對今天的一場同框戲份。
這場戲是劉文景握著她的手寫字,體現兩人感情過程的一場。
凌珞禎忍著雞皮疙瘩跟他對完了,劉文景看她神色尷尬得明顯,便開解她。
「你就把我當成……嗯,你親近的人,比如你的哥哥,或者你的姐姐,或者你的男朋友……」劉文景說著,看她聽到男朋友三個字神色有些怔忡,又半開玩笑道:「小凌,你就把我當成你男朋友的替身嘛,這樣我倆的對手戲你會比較容易入戲。」
凌珞禎猶豫,尷尬地笑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演戲嘛,沒關係的。」劉文景爽朗道,又好奇問道:「你男朋友是你同學嗎?」
凌珞禎搖頭,「他是……他是我打工時候認識的。」
「什麼他來探班咱們可以一起吃頓便飯啊。」
凌珞禎客套地答應了。
劉文景的態度挑不出什麼毛病,但是這圈子複雜,保持些距離好點。
到了正式開拍,凌珞禎一下調整不過來,果然NG了幾次。
導演舒野把她叫到一邊,給她講戲。
「小凌啊,我覺得你共情能力強,很有悟性,你就當做自己經歷這一切,去切身地體驗這些感情,看看效果!」舒野鼓勵她,想了想又忍不住說,「我明年三月有部新電影開機,有個角色我挑了很久了,一直沒有滿意的。你好好打磨演技,我很看好你啊。」
舒野擅長的是懸疑驚悚的商業片,但是因為這種類型現在不好拉投資,只能先出來拍點電視劇掙點錢。
他不喜歡曝光度太高的熟臉子,所以一直在物色新人。
凌珞禎受寵若驚,靜下心來梳理了自己的戲。
把劉文景當成她喜歡的人,試一試吧。
「Action!」舒野喊道。
凌珞禎心裡慢慢冒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眼前的劉文景的臉變成了另一張。
他從背後拉住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划寫著給她的情詩。
她懵懂,心動,當他告訴她寫的內容是什麼意思時又羞澀欣喜。
監視器里,她一雙狐狸一般嫵媚的眼睛波光流轉,情意綿綿。
平日裡她是一個略顯拘謹靦腆的人,此刻卻是真的變成了劇里的這個女子。
連劉文景都因為這樣的反差愣神了,直到導演喊Cut才回神,盯著她,目光灼灼,「你太棒了小凌!」
凌珞禎紅著臉道謝。
接下來的兩場戲都是是男三和白月光相處的日常,沒有什麼肢體接觸,對凌珞禎就容易很多,順利完成了。
最後還剩下一場,不過是群戲,要漏臉當背景板。
「問一下文姝一到哪裡啦?兩個主演都等著了。」舒野跟助理催促道。
文姝一愛遲到,舒野有些煩她。
說曹操曹操就到,文姝一一疊聲道著歉過來了,聲音嬌俏甜美。「對不起大家,今天路上堵車來晚了!請大家喝咖啡!」
話音落嘩啦啦十幾個人拎著星客的咖啡和蛋糕過來了,給在場的人每人發了一份。
文姝一親自拿了一份過來給凌珞禎,笑眯眯地說:「凌同學,給,不是什麼值錢的,隨便喝喝。」
幾十塊,是不值錢,但凌珞禎從來沒喝過。
夠她兩天的飯錢了。
「謝謝了,我都沒喝過他家的咖啡。」凌珞禎溫和地道了謝。
她是很窮,對方也很清楚,又有什麼掩飾的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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