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宴仔細觀察林川臉色，覺得他大概是不介意，才斟酌著開口：「猜的沒錯的話——」

  「你就是剛剛全球公告裡的袁封？」

  林川挑眉，算是默認。

  徐輝宴客氣地笑了下：「因為大佬你名字和當初末世第一天那位首升1級的袁封一樣，我們攻略組討論時還以為，會是一位來自異世界的袁封。」

  這話意思挺明顯——

  他知道曾經那個袁封長相。

  而林川現在的模樣，與當初的袁封並不一樣。

  徐輝宴又道：「所以是單純的同名同姓？」

  林川隨意地點了點頭：「是啊，這名字也挺普通的。」

  徐輝宴搖頭：「大佬的名字，可不普通。凡是上過全球公告的名字，未來必然名留青史。」

  「未來？」

  「是啊，末世就像亂世。它不過是一次資源的重新分配，規則的重新制定。隨著時間推移，這個社會，終究還是會恢復到相對穩定的程度。」

  徐輝宴扶了下他的細框眼鏡，看向林川的眼神意味深長：「不過那時候，制定規則的人不一樣了，規則也不一樣了。」

  這樣的話，對一些末世前的「社會底層」來說，還挺有誘惑力的。

  徐輝宴看著林川，又問：「不知道袁先生末世前是做什麼的？」

  「沒做什麼，無業游民。」林川答得隨意敷衍。

  「無業游民」這幾個字，在末世前不一定有人敢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然而在末世里，價值觀已然改變。

  別說無業游民了。

  即便你末世前是鴨，只要你夠強，沒人敢瞧不起你。

  徐輝宴臉上也沒流露出任何鄙夷，而是玩笑般感嘆道：「如今這重新洗牌的末世，正是袁先生大展拳腳的機會啊。」

  這種奉承的話，林川也就隨便聽聽。

  他跟著徐輝宴從西門走進天通苑二區，卻發現裡面的綠化區之類的地方，同樣搭建著簡易板房。

  板房比天通苑外那些「車棚」顯然高檔多了，畢竟外表還算個像樣的房子。

  然而也依舊挺簡陋的。

  林川望了眼天通苑內的各棟高樓，又看向那成排的，顯然是搭建不久的板房，疑惑問道：「為什麼攻略組放著好好的房子不住，要在外面重新搭建板房？」

  徐輝宴這時沒笑了，沉重地解釋道：「天通苑裡的那些房，實在是蹊蹺。有強者玩家進去後，有的失蹤了，有的……瘋了。」

  「瘋了？」林川不解。

  「更準確地說，有的是記憶錯亂，有的是認知障礙……就好像有什麼神秘的東西，對玩家的大腦動了手腳一樣，很詭異。」

  徐輝宴語氣沉重地解釋，末了還補了句：「我有個遠房表親末世前是醫生，他發現有位記憶錯亂的強者，症狀和老年痴呆症很類似，可以算是老年痴呆症的一種延伸。」

  林川點點頭，順嘴又問：「那些瘋了的強者，現在是在專門的醫生那兒接受治療嗎？」

  他語氣挺輕鬆。

  然而徐輝宴眼色又微不可查的僵了下。

  林川大概知道他為什麼僵。

  他還以為這貨要故意隱藏。

  卻沒想到，這傢伙還挺實誠，直接便沉聲解釋道：「可以說成治療，也可以說是……研究。」

  「大佬你應該也能想到，時代不同了。」

  「和平年代裡的治療，當然是以人為本。」

  「不過末世里情況特殊，『治療』自然是以長遠利益、以整個人類的偉大發展為核心目標。」

  說得還挺高大上。

  讓林川給他概括成一句話就是——

  末世人命不值錢，所以我們心安理得地做著人體實驗。

  而這，也沒出乎林川預料。

  他又問：「我能去看看那些『治療中』的玩家嗎？」

  徐輝宴沉思片刻，才試探著道：「雖然時代如此，但人體實驗這種事，多少還是不光彩。而且涉及到一些技術問題，本來是不允許外人參觀的。」

  「不過我之前也說過，真正的強者，到哪裡都能享受特權。而袁先生您，正好就是難得的強者。」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林川還以為這貨接下來就要帶他去參觀實驗室了。

  「不過——」

  結果徐輝宴又話鋒一轉，微眯著眼看著林川，客氣道：「雖說大佬你自稱是殺了神罰者的袁封，我心裡也是十分相信的。」

  「但這末世里，很多事，空口無憑。」

  林川挑眉：「你是說，讓我證明我是袁封？」

  「這個事，其實也不好證明。畢竟現在的世道，各種騙子層出不窮，各種騙術手段高明。不過，如果您能拿出葉海明的屍體，我就可以代表整個攻略組，相信你是袁封。」

  徐輝宴說這話時，表面溫和，內心其實有些緊張。

  他想讓林川拿出葉海明的屍體，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在林川教訓那位「三哥」的時候，他們攻略組的人，就已經將林川走過的路，都搜查了一遍。

  他們基本探查出了林川擊殺葉海明的地點。

  也是探查過擊殺地點，他們才越發驚恐！

  按理說，像葉海明那樣，在被全球追殺下都能苟活幾天的神罰者，實力絕對不弱！

  可他們探查地點後卻發現——

  整個擊殺地點，幾乎看不出任何戰鬥痕跡！

  簡直好像，是葉海明自己把頭伸過去給林川砍了一樣！

  這……有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所以只有另一種可能——

  葉海明是來不及有任何反抗與掙扎，就被秒殺的！

  秒殺了一位實力強大的神罰者！！

  毫無疑問，便證明了「袁封」的彪悍實力！

  但同時，對於這種突然崛起的人物，徐輝宴心底難免會有些許猜測。

  畢竟之前就傳，林川已經歸來了，不過隱藏了身份。

  所以那個全球公告的「袁封」，是有一定可能，就是林川新身份的！

  更佐證這一猜測的是——

  他們在葉海明被殺的事發地點，並未找到葉海明的屍體！

  一般來說，玩家的屍體，只有晶核有用。

  但眾所周知，林川有一種，能夠將屍體燒得連灰也不剩的火球！

  所以，徐輝宴就更加懷疑了！

  眼前這個「袁封」，會不會是林川？

  他提到葉海明的屍體，便是一種試探。

  如果這人拿不出來葉海明的屍體，那麼基本便可以確定是林川了！他恐怕是已經用火球焚燒了葉海明的屍體！

  另一方面的原因。

  則是徐輝宴想找人研究下神罰者的屍體。

  他的心思，林川基本也猜到了。

  沒怎麼猶豫，大手一揮，葉海明的屍體，便出現在一旁地上。

  林川語氣淡淡道：「怎麼樣？能認出這是葉海明的屍體嗎？」

  徐輝宴眼前一亮，當即答道：「能的。」

  說著，他又抬頭看林川：「不過大佬你收集這屍體是……」

  「這不好歹是個神罰者嘛，我也想研究研究，神罰者的屍體，與普通人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林川答得隨意，也是正中了徐輝宴的下懷。

  他裝模作樣思索片刻，便建議道：「研究這方面，我們這邊已經有了一套相對完善的體系。大佬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其實可以把這個屍體，交給我們攻略組來研究。」

  林川故作猶豫思索了會兒，便點頭：「那也行，不過我們得簽契約，保證我得到的研究結果是準確無誤的。」

  「這是自然！」

  聊著聊著，兩人便來到一座普普通通三層高的板房。

  徐輝宴帶著林川，卻沒往板房樓上走，而是通過一處暗門，向下去了地下室。

  在地下挖建的實驗室，建材顯然比陸面上的板房要高級多了，甚至還營造出了科技感。

  不過，給人感覺也挺壓抑。

  林川跟著徐輝宴走向一道緊閉的科技門。

  徐輝宴用指紋和瞳孔加密碼三項識別，才打開那道門。

  之後，是更加充滿科技感的實驗室。

  一共六名白大褂，十座擴大版的嬰兒保溫箱。

  而其中八座保溫箱裡，都裝著一具全裸的成年人類。

  有的身上插著儀器，有的沒有。

  但毫無疑問，這些「實驗品」就像小白鼠一樣，是毫無尊嚴可言的。

  徐輝宴擔心林川會有什麼牴觸情緒，又解釋了幾句：

  「這些人基本都是大腦或身體已經出現故障，原本就命不久矣的。」

  「這也算是一種廢物利用了。而那些健康的活人，我們攻略組實驗室肯定是不會碰的。」

  徐輝宴說得信誓旦旦。

  林川心底笑了笑，面上則是無所謂的表情。

  他問：「像這樣的實驗室，攻略組一共有多少座？」

  「A區和B區各有兩座，C區和D區各一座，一共6座。」

  林川想了想，便將葉海明的屍體又扔了出來。

  他表現得很配合，也很對徐輝宴的胃口。

  徐輝宴當即吩咐人將葉海明的屍體搬進了一座冷凍箱。

  而後又轉向林川：「簽契約的事……」

  他認真斟酌片刻後，才小心翼翼試探道：「現在時間也挺晚了，而研究成果方面，我們也不是一時就能拿出來的……」

  「要不這樣，我先給大佬您安排個住處。等明天白天，我再找大佬您商議葉海明屍體的研究事宜，以及您和攻略組合作的具體福利等？」

  林川依舊錶現得很配合，沒怎麼猶豫便點頭。

  點頭之後，他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冷不丁開口道：

  「其實我這裡，還有個人，也是想研究一下。不知道你們這實驗室，有沒有興趣？」

  徐輝宴眼前一亮，但還是故作深思後，問道：「不知道大佬您想研究的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林川大手一揮，便放出曹典的屍體。

  他隨口道：「這傢伙末世剛開始的時候，明明很弱。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突然變很強。我感覺其中有蹊蹺，但又查不出來。」

  「正好你們這有條件，就幫我查查唄？」

  徐輝宴聽到這說法，嘴角微微抽搐：「這個……這個人的突然變很強，可能是有什麼特殊的機遇，這種情況，調查屍體也不一定調查得出來啊……」

  林川無所謂：「隨便你們，反正屍體我放這了。真要能查出什麼，咱們也是一起獲利不是？」

  「行吧……」

  畢竟林川展現出了強大實力，徐輝宴也是給他面子，沒有拒絕曹典的屍體。

  不過他心底，對曹典的屍體研究，沒抱多大希望。

  不過就是個運氣好的傢伙有了點機緣嘛，這有什麼好調查的？

  難道調查他為什麼運氣好？

  徐輝宴心底在搖頭，面上不顯，又給林川簡單介紹了下實驗室不怎麼重要的信息，便給他安排了住處。

  畢竟時間確實挺晚了。

  林川住的也是板房，雖然外表看上去挺簡陋，內部設施都挺齊備。

  甚至讓林川有種，仿佛他又回歸了和平時代的錯覺。

  徐輝宴沒過多打擾便離開了。

  林川躺在舒適柔軟地床上，閉上了眼睛，卻沒有睡。

  徐輝宴透露的信息，他當然不會全部相信。

  那些瘋了的強者，真的是因為進入天通苑的房子才瘋的？

  宮十一分享的經歷里，就有一條很值得注意的點——

  他不知道，或者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失去天賦的！

  而這一點，與徐輝宴描述的，強者記憶錯亂，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