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之銷售與市場，宜樂與宜麗主要銷售的群體還是在國外，因此我極重視質量，質檢，知識產權與技術專利，創意。經過這些準備后，公司才能上馬，上馬後就到了管理。有人讓宜樂一把把火燒得心痛，有人看到宜樂宜麗的薪酬，認為是在糟蹋錢。實際不是，大多數國企，只要將不必要的領導裁掉，不必要的浪費省下來，以及其他一些不好的現象去除，也能發得起這個薪酬。」
李默說得委婉，有的領導聽了臉上表情不自然。
「因為我與其他董事發了高薪酬高福利，所以必須得付給我們高回報，也必須遵守公司森嚴的規定，不但領導層，不但不養閑人，包括普通工人，也必須提高自己的技術與產品的合格率，公司給了一段磨礪的時間，過了這個時間還不行，那隻好開除走人。」
「接著到了宣傳，可能國內還忽視了這一塊，廣告真的很重要，如宜麗花仙子的廣告，它會宜麗帶來多大的影響。若是不重視，一旦國家政策進一步放開，大量外企進入，在他們產品優勢外加大量廣告宣傳下，國內產品能被他們打得潰不成軍。然後是售後這一塊，宜麗宜樂質檢嚴格，幾乎沒有不合格產品，但真遇到了不合格產品，一律包退包換，顧客未必是上帝，但必須要尊重顧客，品牌與信譽正是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
「最後就是與合作夥伴的關係，你們多數也知道了，因為宜樂與宜麗要求嚴格，導致許多企業不滿。但不能強行地要求人家如何如何，於是宜樂與宜麗的做法便是派人教導他們先進的管理方式，主動替他們引進技術與先進的生產設備。」
「大約就是這些，若再說，我只說兩件事，想經營一家企業前，必須做精心的調查定位與準備，謀定而後動，寧肯慢一點穩一點，也不求快一點險一點。有人說宜麗與宜樂膨脹的速度太過驚人，實際不然，因為我們準備了大量的資金，不缺少資金，各項準備也充分，也有了技術與創意。看似在大步跑著前進的，實際只是小步地在跑著。若是資金不到位，各項準備又不充分，連跑都最好不要跑，得慢慢走著前進。如宜麗去年發行的鑽石卡替宜麗籌得大量資金，但在正月初幾我立即讓他們中止發行，因為宜麗掌控的資金太多了，容易產生消化不良，說不定就會出現大問題。」
「對自己也要有一個清醒的定位，其實這是最難的，因為一個人最難認清楚的便是自己。可以有遠大的目標，但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去實現。前段時間，我資助一些學子出國留學，曾出了幾道考題，最後一道考題則是用一句簡短的話給崇禎定位。」
「有上進心，他勤政，節儉，不好色，似乎能做到這幾條，都是好皇帝，為什麼明朝偏偏就從他手中滅亡了？不是殺了袁承煥，可能有人看過金庸的書，但袁承煥的歷史多是清人書寫的，真相未必是金庸寫的那樣，可能很冤吧，但不是殺了袁承煥，明朝就一定會滅亡。況且狹義上的明朝是亡於李自成之手。」
「明朝滅亡原因有很多，但主要責任就是崇禎自己。若是讓我來評價，則是七個字，志大才疏沒腦子！看似失誤是明朝的文人，特別是南方文人貪婪，不讓明朝征南方的商稅，導致國庫空虛，不能及時賑災。此外北方百姓因為明朝承受清蒙兩方的壓力，稅務又重，加上災害，於是爆發了大規模的起義。崇禎臨死前都不醒悟，反而說了一句，不當殺魏忠賢。至少有魏忠賢在，這些文人不敢胡來。但他可是皇帝哎，做主的人，為什麼能聽信這些文臣的話，難道他不能置換大臣嗎？」
「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的飯，多大的才能辦多大的事。自己沒有才能，則需緊急尋找一些有用的人才替他打理著國家吧，以前明朝多個皇帝連朝都不上，難道明朝沒有運轉嗎？沒有才能皇帝的勤政，更加害國！沒有才能的人想要掌管著大公司，更加害公司。但這個才能也不是生而知之的，沒有這種人……比如霍去病，也先是帶著少量人馬，最後才帶著大規模的軍隊，替漢朝建功立業。餘下的，都是慢慢磨礪出來的，比如徐茂公，也就是李績，才開始軍事能力也不強，但後來成為與李靖齊名的唐朝戰神，也是一步步磨礪出來的。」
「宜麗宜樂在磨礪著我培養的人才，我自己也在學習，也在觀察，也在反思，當大家一起成長起來，才能掌握更大規模的公司……或者這樣比喻吧，前面有一個五米寬的豁口，一步跨不過去，那麼我們就必須一步步地練習，一步步地跨小缺口，當能力增漲上來了，才能跨這個大豁口。當能力大於這個豁口時，才能跨更大的豁口。當然，這也根據一個人的天賦，有的人不擅長管理，強行讓他學習管理，那又不行了。因此唐太宗李世民說過一段話，大意就是不是沒有人才，而是沒有將人才放在合理的位置上，但即便放在合適的位置上，也要給他們勘磨一段時間，才堪重用。」
這一句說完，已經基本給老馬判了「死刑」。
一家企業想要成功，有許多因素，也未必非得按李默所說的去經營才能成功。
但李默所說的這幾個重點，多就是針對老馬去的。
老馬不久就會面臨著慘敗，慘敗原因有很多。
第一條就是李默所說的好高騖遠，老馬不是庸才，更不是崇禎，但這一步邁得太大，超過了他的才能所能掌控的範圍，甚至連一個過渡磨勘磨合期都沒有，直接就跨了出去，載跟斗是謂必然。
第二條也是李默所說的人才，讓他承包的這些企業，都是不良企業，老馬也知道原來管理層肯定出現問題，於是只好從原來的承包工廠派出大量領導，管理這些企業，甚至連班組長都派出去當各廠廠長經理。
就算這些中層也經過了新管理方法的磨合，但隨便一個班組長就能勝任廠長總經理職位？
那麼李默都不用為人才而犯愁了。
第三條便是李默所說的，遍地開花，別看李默美國還有一大堆攤子，但交通通訊都十分方便。
而在此時的中國，各方面的不方便，包括交通通訊，更要命的是全國思想沒有統一，各地方有各地方的政策，還有更要命的各種地方保護主義。
李默能奢侈地生生讓幾個直銷店停擺，你讓我難受，我讓你噁心。
然而老馬敢不敢讓一個大廠停擺，幾百名上千名工人全部下崗？
第四條也是李默所說的，我的公司我能做主，兼并了，我敢整合，有人不努力我敢開除。
老馬是承包，各廠的財產仍是國家的，包括機器、廠房與工人，敢不敢隨便整合，隨便開除工人？
正因為是國家的，反而是各種的不方便。老馬還沒有動呢，就有許多人不斷地上訴，結果不久上面又派來調查組調查，試問，這種承包制度如何能搞好？況且還是天南海北的一百家企業。
事實幾年後，這種承包制度陸續被淘汰出局。
第五條，他開始帶著石門城造紙廠能成功，是因為他的創意，但放在一百家企業上，除非能壟斷全國造紙業，那也行，但憑藉這幾條創意，則遠遠不夠了。
第六條，李默在謙遜的各種學習，低調做人，老馬則被短暫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掌控了這麼多企業，居然還有心思到處做報告，幾年下來做了一千多場報告，剛才在這裡又做了一場報告。
當真不管不問？即便李默自認為是撒手式經營，也不能放鬆到這地步吧。
還有很多，也如李默所說的，沒有清楚的調查，沒有清晰的定位，沒有做精心的準備，沒有足夠的資金，技術研發統統沒有跟上，即便管理上，也有許多不足的地方。
如何調動所有企業員工的積極性？如何執行更嚴格的管理規定？如果提高質量、口碑與生產效率？如果開拓新的市場？統統沒有做好。
老馬到了這一步，大羅神仙也救不好他的集團公司。
但李默也不能否認老馬的功勞。
「以前有一個文科生忽然看到他學習文科沒有前途，於是改學理科。但問題來了，人家都是理科博士生，自己從哪裡學呢？從高中重新學習吧，追不上人家。從大學學習吧，自己基礎又不牢固。更成問題的是，這個文科生忽然清醒地意識到，理科是必須要學的，但問題是自己一直習慣於文科學習，在理科上不是太擅長，也就是人家的那一套方法不適合自己。那麼又用什麼方法去學習，才能拉短自己與人家的差距？」
這便是那句有名的話，摸著石頭過河。
整個亞洲，日本的不能算，人家很早就是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
餘下的，只有韓國搞民煮成功了。
但韓國高速發展，不是民煮成功，而是中國。建交不過二十來年，中韓貿易逆差達到七千多億美元。這是直接的逆差，韓國出口中國的是高利潤高附加值的商品，中國出口韓國的是低利潤低附加值的商品。還有大量韓企在中國又賺了無數的錢……實際這七千多億美元，含金量能達到一萬五千億美元。
有這麼多錢，那怕砸在中原省、晚省與干省，這些次落後的中部省份上，只要從92年陸續砸下去，隨便哪一個省，也能變成經濟超級發達地區。
李默沒有說民煮，也略過了這些窩心的事，對韓國還有更糟心的事呢，那就是渤海所謂的中間線，一個個慘死的漁民……他繼續說道：「這是一條需要大智慧，才能走出來的道路，在這條道路上，有人站了起來，有人又倒了下去。但馬總，我想說的一句，便是你的集團公司，無論成功與否，作為前驅者，你的得失成敗，你的開創帶頭精神，都是國家最最的寶貴財富之一。」
很中肯的評價。
李默的不行，因為都不敢報道了，能給國家帶來多少借鑒？頂多像文書記這樣，偷偷地將李默殷勤地請過來，給在座的各個企業領導傳授一些經驗罷了。
也就是在這裡說一說，同樣不敢報道。
實際有許多媒體已經知道李默事迹了，但想都不用想，是不能報道的。
李默又說：「我的話說完了，若有不對之處，還望各位不要見笑。」
說完，坐在哪裡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但落在老馬耳朵里，這些話太刺耳了。
文書記也有些失望地看著老馬，原來以為老馬真能組建出一個大型的集團公司，弄了半天，原來是一團散沙集團公司……
他低聲問：「李默，難道私有化，才是企業的出路？」
「不是，百家爭鳴，百花才能齊放。但一些經營嚴重不良者，嚴重虧損者，國家不能再扶持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正是因為國家大力扶持，有的領導不作為，不思進取，於是國內產生越來越多的不良企業。沒有適度的競爭，企業就不會有活力，畢竟這世界已經不是一千年的世界，閉關自守已經不是出路了。」李默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適度就好，不管什麼事，不能太多，不能太少。」
李默說完，又開始沉默。
老馬不甘心地說：「小李，你說我的集團公司必然會失敗？」
「你的情況，我在報紙上看到不少，也很折服。不過當你兼并了一百家企業時，我就在思考了，換成我站在你的角度，如何做？結果發現，以我的能力與見識，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帶著這一百家企業前進。更糟糕的是，這涉及到一百家企業，可能近十萬名員工，想撤都撤不出來。因為一進一出之即，不僅損毀了你的信譽，違反了相關法律政策與合同精神，也必然給諸多企業帶來管理上的嚴重混亂，給國家帶來沉重的損失。所以我又繼續想著前進的辦法，但想來算去，結果我發現，站在你的角度，頂多能堅持四年，甚至三年，集團必然會垮台。當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歲數小，能力也小。以馬總的能力，可能會有良策。恕我冒犯馬總了。」
到這時候，老馬肯定意識到自己犯下嚴重的錯誤，可因為無法退，他只會選擇強行前進……不管自己說什麼。
而且在李默心中，接下來無論國家發生的事，還是李默自己要做的事，都比老馬這個重要得多。
晶元哪，神馬造紙集團在它面前也是浮雲一小朵了。
或者這樣說吧，中國現在這情況，確實是在摸著石頭過河。
因為沒有任何路，沒有任何橋可以通向彼岸。
那麼在摸出一條安全道路之前，必然會有許多探路的人溺死在河中。老馬就屬於這一批溺死者，你們不死，國家如何能漸漸找到正確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