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問：「樂叔，四百美元多少錢？」

「一千五百塊錢。」樂烝罩說。

「乖乖，」小山直吐舌頭，時尚的神馬，對他來說同樣很遙遠。

有了這幾個外國人的證明，銷售經理來了精神，說：「愛麗絲是最頂尖的品牌，所有產品都是用了全球最好的材料，又請最頂尖的設計師設計而成，所以成本昂貴無比。這是中國的，你們知道外國一些頂尖品牌的服飾多貴嗎？這樣說吧，一條圍巾能賣一千美元，一個包包能賣上萬美元。看看愛麗絲專區，現在這些服飾與鞋包，售價幾何？」

邊上一對老年夫婦，聽口音似乎是華僑，點頭說：「確實，它們價格不算太貴。」

特納又補了一句：「美國哪邊貴，拿不到貨，只能預訂，兩個月後，才能寄到家裡，宜麗對中國，照顧。」

不過抗議也沒有用，因為兩國收入懸殊太大了，這個照顧本來就是擺在檯面上的。

還有一個區別，愛麗絲打著全手工製作的口號，在國外，只要是全手工的，價格就說不清楚，況且還是專人量身訂做，並且派了銷售經理或者其他人替顧客參考後，量身訂製，雖然慢一點，會讓顧客產生一種特權階級的高級優越享受感。但在國內，眼下根本就沒有這話，手工訂做？看看哪些裁縫鋪，訂做一套中山裝，收費不過幾塊錢，手藝高明的，頂多收費十幾塊錢。憑什麼幾千幾千的賣？

那還說什麼，買吧。

秦叔低聲說：「樂哥，黃姐，BOSS賣得貴看來是有些道理，你們也不計較了，他不在乎這點錢，若是今天不替幾個孩子買，他反而認為你們將他見外了。」

兩人只好帶著八個孩子買衣服，不過還是有些捨不得，至於他們自己的，在愛麗絲買好后，則到樓下宜麗區域買衣服了。

兩個青年也很意思，琢磨了好一會，一人買了一套西裝，一件襯衫，還替各自女朋友買了一條裙子，一條羊毛絨圍巾，然後真買了力士鞋，錢就花得差不多了。

兩人嘻嘻哈哈拿著咖啡走下樓，不管值與不值，這咖啡還是不錯的。

看到他們下來了，三樓不少顧客好奇地看著他們，有一個大嬸問：「小夥子，上面究竟有什麼？」

「更漂亮的衣服，還有咖啡，嗯，這個咖啡真香，還有，有點貴。」

「有多貴？」

矮個子青年打開袋子，不用說，包裝必然很精美，他打開其中一個包裝盒，指著力士鞋說：「看到了吧，就是它，一雙得要518元，這是在中國的，在美國的更貴，得要三千塊錢。」

他說的價格也沒有錯，樂烝罩說的是官方匯率，他說的是黑市匯率。

這個大嬸顯然很不好了，兩個小青年看著她的樣子，得意地笑著，下了樓。

大夥都抬起頭，看著樓上。

反正這一天，宜麗這家直銷店成了魔都許多人的談資。

不過卡賣得不是太好，一天下來，只賣了二十幾張，宜麗並不著急，即便中國區優惠了，對於大家來說，還是很貴，得有一個接受過程。

因為愛麗絲的種種傳聞，確實也將宜麗服飾的逼格一下子拉了上去，接下來，宜麗營業額一直保持得不錯。只是許多顧客來到宜麗直銷店，然後抬頭看著樓上，笑稱，這是價值一萬塊錢的層樓之隔。

魔都還有一家直銷店，徐匯區的直銷店，那要等春節時才能開業了。

樂烝罩夫婦帶著孩子回到李家，又去了醫院。

他們還沒有完全弄明白，既然老外說美國哪邊比較好賣，都開始預訂了，為什麼還會虧本。

李默一筆筆將賬算給他們聽，又將用意說了說。

「乾爹，這就是營銷，所以你們哪個廠效益一直不是太好，不僅管理落後，生產落後，營銷手段也極其落後。」

「小默，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不減少廣告費用，這樣成本低，豈不是能賣得更便宜更快？」

「乾爹，有兩種方式經營企業，一種是薄利多銷式，比如宜樂，最大限度地降低生產成本。」

「宜樂工資高啊。」

「許多人不懂，實際這也是壓縮成本，高收入與森嚴的廠規，逼迫公司各個高層到工人，必須積極努力。看似多付出了工資，實際普通工廠一名工人一天生產十件產品，有五件還是不合格產品。但宜樂最後能生產二十件三十件產品，合格率還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那個成本更高？所以公司在拚命地抓管理，安全，效率與質量，也就是我給了你們高收入，但你們必須帶給我們高回報，不然走人。公司不養閑漢與懶漢。再看國企呢？或者說你們哪家單位……」

當然，這種情況下，不能上馬更多廣告費了。

真正的廣告費實際就是那一把把火，也不必非得要燒。過上一兩年，口碑做出來，則不會再放火燒了，一是有污染，二是也略有些浪費。等到口碑做出，會買一些切割粉碎機器，能拆卸利用的，最大限度拆卸利用，拆卸不了的，用機器粉碎，將原材料帶到原來工廠進行再加工。

宜麗無需如此，原材料不合格，一律退回，頂多有的尺寸弄錯了，或其他，基本上可以重新修改，真不行，布料皮革盡量的裁剪出來，放在其他用場上。

其實這一把把火也是無奈之舉，畢竟這時候歐美還認為中國製造是劣製品的象徵，只有這一把把火，才能讓大家看到宜樂對質量的重視。

還有農民工，培養起來略有些困難，一旦熟練了，確實農民工真的能吃苦。

能吃苦，就會提高效率。

宜樂還有一個計劃，若是到了明年，營收額上升，後年春天，會將利潤進一步下降，控制在百分之八左右。一旦利潤下降到這一步，即便以後中國政策對外資一起放開，也不會有多少家玩具公司自己經營代工廠。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一個是熟練工人，一個全部是生手，兩者誤差何止百分之八？

而且當真廠房機器地皮不要本錢？

那時，李默也沒有想過做出以後美泰年營收六十多億美元的規模，不過二三十億美元的規模，是輕鬆地能做出來。

再說，都壓縮到百分之八了，還能計較什麼？

「另外一種就是品牌經營，比如絨德克，比如宜麗，有許多高附加值，這需要大量廣告宣傳后，才能讓顧客對它產生認可。前者容易，後者則是很困難。乾爹，這是外資沒有進入的，一旦進入，看看他們的營銷方式，人家到時候產品不但賣得貴，還賣得好，甚至能逼得許多國企一個個倒閉。而且越是薄利多銷的企業，越是捨不得研發，沒有自己的技術專利，沒有自己的人才儲備，更沒有後繼的研發資金，雖上馬容易，也容易倒閉。」

「宜樂……」

「宜樂不同，它的後面則有絨德克技術研發之支撐，宜樂本身也在研發技術，休要小看了玩具，除了知識產權，同樣也有技術專利，兩家公司的研發，正好形成了互補，並且一年多下來，已經報備了好幾十項技術專利，這些，都是未來公司立足的本錢。」

但國企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領導上，比如現在石頭城的伯樂電器，在86年工人的工資就達到了兩百塊錢，哪一家工廠的工人眼睛不紅？

十幾年後，因為一群領導拚命地貪污，申請破產了。

除非是壟斷性企業，比如中石化，中石油，無論怎麼吃喝怎麼貪，也不會倒掉……

宜樂也有貪污現象，特別是一些採購人員，開始出現了一點苗頭，食堂浪費嚴重，等等。但不客氣，等到新工廠穩定后，李默打算請絨德克的會計過來整理賬目，輕者開除，嚴重者送上法庭，絕不手軟。

人才儲備也重要，宜麗上馬，進入軌道速度比較快。

主要就是人才儲備，不僅從香江請來一些高級技工與管理人才，宜樂與絨德克高層也漸漸培養出來，他們同樣提供了許多寶貴的經驗。

大夥又說了一會，秦叔說到美泰的幾個代表。

李默想了想，說：「你打電話給宜麗，讓他們到醫院來吧。」

兩個小時后，快到吃晚飯時，美泰幾個代表匆匆趕到醫院，他們還做了一番調查，按照中國的傳統與喜好，刻意買了幾袋人蔘燕窩鹿茸，拎著帶到醫院來。

正好有一個醫生替李默檢查，實際李默高燒早就退了下去，就是受寒引起了病毒性感冒，略有些餘熱，鼻塞，頭痛，其實回家吃上每天吃上幾粒葯，李默自己也能好得起來。

可是文書記兩次來看望……現在人家不是大長老，但是魔都的一把手，引起了醫院高度重視，醫生不讓他出院，又說得嚴重，李默自己也不敢強行要求出院了。

有兩個漂亮的小護士在替李默掛吊水，難道護士漂亮，打針插針頭就不痛了嗎？李默搞不懂醫院的心態了。

特納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帶著諂媚的笑容問：「李，你沒事吧？」

兩個小護士看著這個大老外的笑容，差一點嘔了。幸好點滴針頭剛插上，不然能立即將針頭插歪掉。

「感冒，兩天後便能出院了，沒關係。」

「李，我們的來意……」

「你們來意不要說，我都知道了，不過且聽我說幾句。」

李默態度還是很溫和的。

宜麗有的人心中不平，他能理解。

但這就是合作上的不平等，不管怎麼說，美泰仍是一家年銷售額達到十億美元的龐然大物，這是今年給宜麗鑽了一個空子的。否則到了明年這時候，上門求人家，人家也未必會理睬。

還有一個例子，微軟與IBM，其實IBM是微軟創業時最大的恩人，因為雙方極不平等，IBM必然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這是在所難免的，所以幾年後，微軟終於與IBM分道揚鑣。不是反目成仇，恩我們是記住的，但這些條件，我們實在無法忍受。

到了明年這時候美泰度過困難期，不過相信宜麗也起來了，雙方繼續能保持對等的話語權，但沒必要與合作夥伴交惡。

「李，你請說……這位是？」

「我祖母。」

「捏捏，令號，」特納熱情洋溢地用彆扭的漢語說著，並且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他這個動作，可將李默奶奶嚇壞掉了。

「特納，我祖母是一個很本份的中國人，別嚇著她。」

「行，李，你說吧。」

醫生與兩個小護士狐疑地看著李默，他們實在弄不清楚李默的身份，只知道晚省人，說是晚省某個大人物吧，但聽李默奶奶說話，又是來自晚省一個農村家庭的孩子，而且這時候外國人在中國多囂張啊，為什麼見到這個少年，同樣如此？李默英語說得又如此流利，就讓他們更想不通了。

因為晚省農村，他們都沒有往宜麗宜樂股東身上想。

「宜麗總部也打電話給我，說是加州有一個傳言，只要加入幾家基金，投資每年都可以獲得四五倍回報，最少兩年之內，十萬美元的投資便能獲得六倍回報，將本錢收回去了。這是一個誤區，投資在未來的回報，誰都不敢做任何承諾，敢做承諾的，除非是低回報，否則就是騙子。也許回報更高，也許回報更低。」

「是的，」幾個老外連連點頭，畢竟一個多月前的股災，也是幾十年才能碰到一回的，那可能每隔幾間就發生一次呢。

「第二個誤區，認為基金的投資都是在風險投資上，未必。比如宜樂，就有你們美國人的投資，當時估值時只有兩千五百萬美元。但我相信明年宜樂盈利不會低於四千萬美元。即便以市盈利十倍上市，它也最少價值四億多美元了。兩年半，便獲得了十六倍以上的回報。當然，宜樂不打算上市，後年可能會還進一步擴張，然後還貸。但90年我相信公司就會大規模的分紅，那時弄不好，不過四五個月的時候，便將所有投入收回，餘下的，每年都會分得不菲的紅利。我相信，它最少能屹立三十年吧，三十年後，我還是壯年，未老，那麼三十年下來，會獲得多少分紅？」

這也是與美泰合作所帶來的好處，美泰產品都讓顧客接受了，其他產品還不能接受嗎？

相信，年底，便會有其他玩具公司找上門來，談判代工事宜。

若沒有美泰的合作，宜樂想壯大，那還要好幾年時間了。

美泰的人不可能知道了，甚至宜麗能繼續傲嬌，沒有我們宜麗與宜樂的援助，你們美泰還能重新爬起來嗎？

李默繼續說：「規矩定下了，必須要遵從。今年因為合作夥伴關係，我們就對你們公司的股東將基金放開，明天要不要對可口可樂的股東放開呢，後天要不要對星巴克的股東放開呢，大後天要不要對福特的股東放開呢？這麼多資金，我如何安置？即便能安置下去，還能獲得不菲的回報嗎？其實隨著投資人越來越多，以後這幾個基金基本上都是封閉，不會再開放了。這次為了振作愛麗絲的銷售額，不得不重新打開一道縫隙，我說的你們聽懂了嗎？不提回報，至少出了六十萬美元，能拿到了進入幾個基金的入場券。」

「你們能略懂一些漢語，應當知道中國做人三大、十五個小標準，做人必須做到的品德，仁愛、節義、禮貌、睿智、誠信，必須遵循的傳統美德，溫和、善良、恭敬、節儉、忍讓，必須堅持的高尚品格，忠誠、孝悌、勇敢、謙恭、廉潔。」

「騎士守則？」一個老外說。

「騎士守則……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誠實、精神、公正，對吧，比起中國的做人標準，還是弱了。我也不可能全部做得到，不過我一貫堅持的是溫和的態度，也堅持著誠信、仁愛、恭敬，不進入基金，我不會管，我也沒有那個能力管。但進入了基金，我會一視同仁，絞盡腦汁地去使這些投資獲得最大的回報。儘管資金越多，越是不容易操作。」

這也是事實，不是日本人與日本股市，現在日本股市對於李默來說，就是一個提款機，至於幾年後，會不會因為李默這龐大的資金，導致日本雪上加霜……即便日本沉到太平洋，李默眼睛皮子也不眨一下。

主要是資金量太大，會引起其他大鱷的注意，李默擔心他們聯合起來對自己進行絞殺。

但好處很多的，能拿得出六十萬美元的現金，可以說，在美國都是有些頭臉的人，李默帶著他們滾，他們同樣也會庇護著李默。

當然，他這種模式，別人是無法佼仿的，沒有先知先覺，更不知道中國未來的前景，誰敢保證手中的資金都會獲益？一旦虧本了，庇護？不將你往絞刑架上送就算是好的。

有了這項舉措，愛麗絲的銷售量一起就打開了。

此外也不能拖得太晚，拖得越晚，至少股市上獲益不會太大。

所以李默將時間限制在三月底，往後去，又再度封閉。

「基金到現在，一共進行了兩次分紅，第三次分紅時間也許更長一點，可能要到三年多年了，其他的我不敢保證，但基本上能保證這六十萬差不多收回去，並且還撈了五十萬美元的宜麗服飾……關鍵是進入幾個基金，以後還會有陸續的操作，陸續的回報。這扇門打開了，為什麼不進去？非要想好事……不錯，我第一次帶著比爾蓋茨他們投資，還是勸了好久，他們才拿出一些錢。可那是85年，現在馬上88年了，情況能一樣嗎？」

想進入基金，去買白卡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特納他們不好再說什麼，一個個分別告辭，不過李默也點醒了他們，過了這一村，可沒有了這一店。不管美泰幕後的各個大老闆了，咱們回去湊錢，也買一張入場券吧。

幾個人走了，李默說：「秦叔，你將蔡明燕的醫療費付了吧。還有，她要人工流產，替她將錢也交了，再給她幾百塊錢，買些營養，補養身體。」

「BOSS，她有家人。」

「她敢通知她家人嗎？權當你冤枉了郝俊林，做的補償吧。」李默嘆息一聲說。

秦叔會意了，李默對這個女生很排斥，可是郝俊林來求李默，李默只好同意了。李默對郝俊林說，有時候不重感情未必是一件壞事，有時候重感情未必是一件好事，但李默自己同樣做不到，他也是一個重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