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林，王道全，快起來。」李默將被單揭開。

兩人一骨碌爬了起來，揉眼睛。

「杜正偉也不在這裡睡，你們這個宿舍往得舒服啊。」李默打趣地說。

「什麼時候了？」郝俊林問，又看床頭的鬧鐘，道：「這麼早你就來了？」

「約你們到老杜家吃麵條。」

「我還想睡一會，這十幾天軍訓將我累壞了。」郝俊林又要往床上躺。

「累什麼累，權當是這十幾天鍛煉身體的。」

「李默，你說得輕巧，可知道軍訓有多苦嗎？」

「苦嗎，知道我是如何學英語，如何用英語寫作的嗎？」李默隨意說了說：「哪才是苦，這點苦算什麼？」

這一鬧，兩人清醒了，郝俊林問：「真的假的？」

「我也不比你們聰明多少，學習成績你們也是看到的，我雖然抽空在寫作，但上課還是很認真聽講的，若不抓緊，成績就往後掉。不苦，書如何能寫得出來？」

「那也很了不起啊……不是，李默，你不覺得學校特別照顧你。」

「怎講？」

「那個小辣椒……不對，好像叫王小曼，請假未請成功，也老老實實地軍訓。」

「她姓王？」

「是啊。」

姓王就不好辦了，張王李這三個姓氏人數太多，若是從副部級往上數，姓王的領導還不知得有多少呢。至於廳級不大可能，至少消息沒有這麼靈通，並且直到邵逸夫、喬布斯他們捐款時，才能確定自己還是來華理大……這麼短的時間內立即得知，並且將一個高中生運作過來，恐怕廳級的，都沒有這個能力。

但李默心中又想，隨她，反正以後，這些人可能會越來越多，自己都放出了話，還要怎麼著？

「李默，你是不是猜錯了？」王道全問。

「我沒有猜錯，原因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李默，你要當心啊，她帶來的那兩個跟班真厲害。」

「如何厲害？」

「他們無論列隊跑步打靶，沒有幾個學生能趕得上，連教官都交口稱讚。」

「難道出身於軍隊的……」

「李默，你不要胡思亂想了。」王道全說。

「也有可能哦，這是大學，學生來自五湖四海，說不定某一個學生的家長還是國務院部長呢。」

「郝俊林，你也在瞎猜了，真到了那級別，人家還不上清華北大？即便跑到魔都來，也要讀復大交大同大吧。」

兩人匆匆忙忙洗梳，軍訓結束，也不疊被單了，李默懂的，他前世也是這樣。李默又跑到隔壁寢室，將其他幾個學生也叫醒。幾個人跑到老杜麵館，生意真的不錯，一大清早，裡面就坐了好幾個客人。

「杜叔，杜正偉呢。」

「還在睡呢，這幾天將他累壞了。」

王道全低聲說：「也正好，這幾天將他減減肥。」

「不大可能，除非將杜正偉放在軍隊里，否則以他的性格與遺傳基因，即便喝涼水，還是胖。看到杜叔么，他一天到晚勞動，也是胖。」李默也低聲說。

杜正偉老媽將小胖子叫起來，看到李默，一下子撲過來說：「李默，你這些天逍遙自在了，可知道哥哥我已經在地獄里走一遭。」

「這麼慘啊？我來瞅瞅，不錯，不錯，變帥了。」

九個同窗好友又嬉鬧一會，小胖說：「仝明華給我們寫信了。」

「信呢？」

小胖跑到樓上將信拿下來，李默看了看，問：「你們回信沒有？」

「我回了，就說了一些大軍見聞，還有軍訓的事，李默，明年仝明華若是考得不錯，能不能也將他弄到華理大？」

實際李默真有點不大清楚，即便仝明華落選，只要他力薦，還是能進華理大。也不是真正的差生，只是因為心理壓力大，沒有發揮好，預選才被淘汰下去的，至少比高中生小辣椒也進了華理大強吧。

李默想了想說：「能，但至少能發揮出一點，這樣吧，你再寫一封信給他，只要明年能考一個四百六七十分，我就能將他弄進來。」

這兩年高考理科總分是710分，這個分數也不算太低，不過正常的，是遠遠不可能進華理大了，至少晚省學生是不可能得以進來的。

杜正偉回想了一下仝明華的成績，說：「若是再復讀一年，連這個分都考不出來，那太讓我們失望了。不過學校怎麼這麼看重你？」

按照李默的說法，就是他是李木，每年會用稿費運作許多學生出國留學，不能為貪幾個學生出國留學，學校能做出這麼多讓步吧。

「再過兩年，我會告訴你們真正的原因。」

「難道你還化名張木出了書？」

「杜正偉，我還有空化名張木出書？你真以為我是神，不吃飯不睡覺？」

不過李默在心中想了一下，有小胖子第二封信，等於給了第二顆定心丸，明年夏天仝明華到了考場，應當不會有多緊張了，這些都是關係好的同學，能聚在一起，得是多大的緣分哪。但他想到了一個人，心中又有些黯淡……小胖子已經問出來：「郭紫蓉打聽出來沒有？」

「她爸讓她出國留學了。」李默簡短地說，什麼訂親，什麼孫市長，則沒有說。

「難怪呢，郭紫蓉就同意了？」

「一方面是父母，一方面是我，你讓她如何選擇？」

「看她人很好，她父母居然是那樣……」李少春說。

「是領導了，想法可能不一樣，」袁國斌想到了郭家那個大院，搖頭道。

「不提她，我還小呢，即便她來到我們大學，也未必能最後走到婚姻禮堂。」李默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吃完了麵條，李默付了錢，老規矩了，杜伯也不客氣，更知道李默不差這幾個錢，不含糊地收下，幾個人去學校。不過到了學校，各自要分手了，畢竟不是在同一個系裡。只有袁國斌是與李默在同一個系。

不遠處正在施工，這是老邵最喜歡乾的事，捐錢就得修教學大樓，按照匯率是1435萬人民幣，其實黑市匯率，一港元快相當於九毛錢，明年能漲到一塊錢。

已經捐了錢，老邵也不可能偷偷將港元弄到內地來，再捐出人民幣……不過一千多萬人民幣，在87年仍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學校打算用它們將學校所有教學樓改善，但在不影響學生上課的前提下，必須一棟棟地建。

至於那兩批美元，幾乎都用來購買儀器，特別是一些精密儀器，真的很貴。只抽了極少數的錢，用來補助一些家中特貧困的講師，反正這個錢，李默與喬布斯他們沒有派人監督，可絕對沒有亂花。

袁國斌指著它說：「李默，聽說是一個香江人捐的錢，香江人真有錢。」

「袁國斌，香江有富人，也有窮人。」

「還不是拍你的馬屁，邵逸夫才捐的錢！」小辣椒說道。

「王小曼，你這樣口無遮攔的，你麻麻知道嗎？」李默問。

「要你管！」不過小辣椒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將話收住，然後跑到教室里。

袁國斌扶著眼鏡問：「李默……」

「捐錢的人我知道，叫邵逸夫，他原來辦了一個影業公司，又辦了一家電視台，還有其他的財產，知道霍元甲嗎，知道射鵰英雄傳嗎？就是他們電視台拍的。」李默又小聲地說：「我路過香江時，他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是認識，但你相信，這樣一個有錢的大商人，他會拍我的馬屁？」

也不是拍馬屁，是李默提醒，老邵更加看重內地的前景……當然，示好也是一部分，但絕對不佔據著主要因素。

「應該不會。」袁國斌也不相信小辣椒的話了，但他也很機靈：「說明她家消息果然靈通。」

可是一會兒，袁國斌又產生新的疑問，老陳正在等著李默，看到李默來了，笑咪咪地說：「李默，隨我來。」

李默隨老陳走了，小辣椒在前面，也停了下來，憤憤不平地說：「有錢就了不起啊，好歹是校長，也做了馬屁精。」

兩個「小跟班」中的一個立忙捂住她的嘴巴，至少李默現在的身份真的不能曝光，……好吧，還說不能搞資本主義，連四五億美元，甚至更多美元資產的大富翁都出來了，那麼試問，什麼叫資本家與資本主義？所以他們臨行前，家中的家長是一再叮嚀，不能說，不能說。

李默隨著老陳來到校長室，老陳將賬單遞給李默：「這是你與你朋友捐款的花銷去向。」

「陳校長，不用看了。」

「你不用看，但你朋友必須要看的，我也知道美國一些情況。」

「那好吧，」李默看了看賬單，他也不清楚中間有沒有貓膩，於是試探地說了一句：「陳校長，學校來採購，不如我託人替學校採購。」

「好啊，稍等，」老陳又拿出一些名單：「這些能採購過來嗎？」

有一個名詞，叫巴統，又叫巴黎統籌委員會，48年由美國發起，49年成立，由美國、英國、法國、聯邦德國、義大利、丹麥、挪威、荷蘭、比利時、盧森堡、葡萄牙、西班牙、加拿大、希臘、土耳其、日本和澳大利亞十七個成員國組成。

宗旨就是禁運政策，禁運產品共有三大類，軍事武器裝備、尖端技術產品和戰略產品。又根據鬆緊分四類，一號貨單絕對禁運，二號貨單則是數量管控，三號貨單屬於監視項目，四號貨單是中國貨單，比蘇聯與東歐還多了五百餘種單項目。

中美建交后，西歐國家陸續與中國建交，中國從歐共體國家引進了一大批先進的軍民兩用軍事技術和裝備。進入80年代中期后，巴統對中國先後放寬總計約48種「綠區」技術產品出口審批程序。其後，巴統又決定對中國實行自由出口，出口審批權下放給各成員國，不再逐項報批，對華出口管制極為優惠。89年……懂的，又開始嚴起來了，特別是軍售。不過到了九十年代往後去，巴統為了換市場，也漸漸放開了一些尖端產品技術。

可這個優惠，只是相對於其他的一些社會主義國家，還有許多尖端的產品、儀器與技術，仍然對中國禁運中。

不過想買，在這幾年，也就是這兩年機會還好，往後去，又要熬上好幾年。老陳拿出來的名單就是禁運名單……

李默嘆了一口氣：「陳校長，我想替學校買啊，不但想替學校買，還想替國家買……但我賺的主要是外國人的錢，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披上各種保護色，這一買……」

「唉。」老陳理解，默默地將名單收回去，這一刻他的神情略有些蕭瑟。

「屈辱吧，還要屈很長時間呢，」李默心裡想，到了柯林頓上台，那才叫真正的屈辱！

李默又看著清單，陳校長既然同意自己託人採購，這份清單則不會有貓膩了，因此李默拿著這幾張賬單，覺得在手裡千斤般地沉重。

當然，靠捐贈肯定不是辦法的。

不要說他的資金在這兩年還有大用場，即便沒有用場，也不能無限制地捐助，比如建設一個真正的大型試驗室得用多少少，後面還有呢，一場大型的試驗得用多少錢？平時儀器的保養維修也需要不菲的資金。別看高校，高校的研發同樣是一個無底洞，上億美元，往往不夠一年燒的。

「校長，我有一些想法，會使魔都的許多高校皆能受益，至少華理大能受益，不過容我思考一段時間。」

「哦。」

「我想好了再說吧，沒有半年，我理不出來準確的思路。」

那就是有思路了，老陳忽然想到文書記電話里所說的，李默這幾年大約掙的錢，臉上有些竊喜，有些羞愧……是專家了，也有自尊的，竟然讓學生想辦法，心中總有些不安的。

「校長，這個單子我帶走了。」

「帶吧，就是讓你帶的。」

「我上課去了。」

「我送你去。」

「校長，別啊，你這麼做，我還能安心在學校讀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