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老，心沒有老。

無疆一身雪白，纖塵不染，可是……衣服下擺，那一點點污泥，還是逃不過得道高僧的眼睛。

已是身外無物的境界，為何還會染上污泥呢？

渡厄大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你去哪裡了？」

「回師父，奉住持大人之命，帶領幾位師弟，一同前往妖界探查，穿過了毒霧森林，發現妖界幾乎被洪水淹沒。」

無疆回答地有條不紊，並不見一絲慌亂。

可是渡厄大師眼中卻閃現出濃濃的失望之色。

「還見到了什麼？」

「回師父，並沒有……」無疆低著頭，不曾看到師父的眼色。

「無疆，」渡厄大師語重心長地問：「為何要說謊？」

「弟子……」無疆抿了抿春，垂著頭，眉心蹙起，原來逃不過師父的眼睛，「弟子遇見了華曦，她受了傷，怕被師弟們誤會，因此遣他們先回來。」

「你照顧了她一天？」

「是。」

「心中有無雜念？」

無疆一怔，本想回答沒有，可是卻說不出口。

在師父面前，他沒辦法說謊，『噗通』一聲跪下來。

「弟子心性不夠堅定，兩年潛心苦修，卻還是讓師父失望了。」眼眶有些紅，師父原本要閉關一直到圓寂。

可是為了他，卻出關了。

他……有罪過。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渡厄大師搖頭嘆息，心中只覺得無力回天。

難道，真的沒辦法渡過這個劫難嗎？

佛祖慈悲，為何看不到他這弟子苦苦在紅塵之中掙扎？

無疆從小便是最虔誠的信徒，一心向佛，從無雜念，本可以成佛，可如今……

難不成，這是佛祖的試煉嗎？

無疆低下頭，這才看到自己的僧袍下擺，站著一點點污泥，更是羞愧。

「師父，弟子想和您一起閉關。」無疆終於是說。

他也想脫離苦海，這樣糾纏下去，有什麼意思？

成佛不成佛，於他根本不重要。

他只是怕繼續這樣下去，會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到時候，反倒害了華曦。

他心中有著懼怕和忐忑，對前程一片茫然。

渡厄大師長嘆一聲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無疆低下頭，他想和師父一起閉關，為何師父不答應？

「你記得便好，無疆，這是你的劫難，為師早已說過，若你能渡過，那麼，便可得菩提真身，過往生生世世的罪孽都將洗凈，你會成佛，永世脫離苦海和黑暗。」

「弟子若閉關百年，待她百年之後，這一劫，是否可以安然度過？」無疆茫然地問，感覺到心中絞痛。

「若能逃避的話，便不是劫難，無疆，你當去面對，紅顏白骨，或許當你看透的時候，便也了悟，也是該渡過之時。」

「紅顏白骨……」他想象著華曦會有蒼老的一天，乃至死亡。

可是心中並沒有惶恐不安，人總會老，不管她老成什麼樣，他還是覺得她好。

「你下去吧，記住，不用逃避，該來的總會來，師父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