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嗓子一啞。
「他們竟比我爹娘先一步找來這裡,我爹娘可能也出了事,我……」
後面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下去,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難過自責像大山似的壓下來,令剛滿四歲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原來娘親說的是真的,他還是太小,好多事都沒有辦法做到與面對。
「姐姐,對不起,是我害了俞彥哥哥……」
俞芷原本硬起來的心腸,因為小七的話而重新軟了下去。
她能怪他什麼?
他不過也是個苦命的孩子罷了!
她的阿哥死了,他的爹娘也生死不明。
她被他的哭腔感染,忽地用力的抱住他,與他一起放聲哭了起來。
直到天光大亮,俞芷才止住哭聲。
從少不經事的少女,一夜間長成要有擔當的人。
她擦乾淨了眼淚,又替小七把眼淚擦了。
他昨晚是從藥酒缸里爬出來的,身上的衣服還濕著,見黑衣人帶進屋子裡的衣袍還在,她讓他自己到一邊去換上。
小七乖乖的,什麼都聽她的。
他換好衣服的同時,俞芷也從內室裡面取了一套嶄新的衣袍,替她阿哥換上。
在伸手撫平他睜著的眼睛時,她咬牙切齒的說道。
「阿哥,你放心的去,我一定會找到那些人,替你報仇雪恨。」
她再收手時,俞彥的眼睛已經閉上。
兩人就在門外面挖了一個坑,連棺木都沒有,只是用席子將他裹了,埋了下去。
墳包堆得不高,用木板立了碑文。
俞芷不會寫字,還是小七按照她的意思,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個字。
做完一切,已是晌午。
鍋里還剩下俞彥昨晚做好的飯菜,原本是打算早上一起吃的,可如今……
俞芷無力的將飯菜擺放在桌上,「小七,你吃。」
小七搖搖頭,「我不餓。」
俞芷姐姐不吃,他也沒臉吃。
俞芷的眼圈又紅了起來,她淚眼模糊的看著桌上的飯菜,這是阿哥替她做的最後一頓,若是不吃,以後便再也吃不到了。
她強撐著伸手拿起筷子,米飯和著眼淚一起送進嘴裡。
「吃吧,吃完了,我們便下山。」
小七跟著拿起了筷子,垂下頭,也一邊掉眼淚一邊吃。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把桌上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后,俞芷才像往常一樣,將碗筷拿去洗乾淨放好。
最後,她只帶走了阿哥昨日才送她的首飾,其它的東西原封未動。
兩人走到了門口,俞芷失魂落魄著,什麼心思都沒有。
小七卻想起了小房間中還有一個人,他扯住她的袖子,「姐姐,俞彥哥哥救回來的人……」
俞芷的腳步一頓,這才想起昨天她看到的畫像。
「我差點忘記與你說了,黑衣人有一張畫像,當中畫的便是你與那人。」
小七狐疑的轉身,看向小房間的方向。
昨天晚上太黑,他壓根看不到那個男人的臉。
如果黑衣人是要找他們,那……
他聰明的想到了什麼,立即朝小房間跑去。
推開門后,還與昨天一樣,他看到的只是男人的半個後腦勺。
直到他走近大缸,才清楚的看到他的臉,臉部輪廓分明,眉眼間清冷淡漠,薄唇抿著的時候,總能給人一種無形的震懾力。
「爹……」
俞芷是後腳跟進來的,聽到小七喊爹,她一詫,「他便是你爹?」
小七伸手抓住他爹的手,用力的晃了晃,「爹,你醒醒啊!」
俞芷阻了一下小七,「你別太過用力的晃他,阿哥救他回來的時候,說他好幾處骨頭都斷了,雖然接好后,一直泡在藥酒中,但我也不知道他恢復得如何。」
小七這才停下動作,婆娑著眼睛看俞芷,「我爹那麼厲害,也傷成了這樣,那我娘親……」
俞芷心疼的抱了抱他,「我們不哭,我們要振作起來,替他們報仇!」
「嗯。」
小七吸吸鼻子,把懦弱的眼淚通通擦乾淨。
兩人合力將夜景辰從葯缸中弄了出來。
夜景辰的上身光著,下身還穿著一條里褲,擦拭與換衣服的時候,全是小七一個人做的。
俞芷準備好了牛車,兩人又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一動也不能動的他搬了上去。
她負責趕牛車,小七坐在後面照看夜景辰。
最後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木屋,她才甩動鞭子,打在老牛的背上,「走……」
另一邊。
蘇七在天剛亮的時候,便接到了一劍送來的消息,他把一個地址告訴了她。
但只能讓她帶兩人同去。
她帶了祝靈與蘇遙,趕往那處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那是汾縣外的一處莊子,她才踏進大門,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楚容曜。
這麼久未見,他換下了平時喜歡的寶藍色衣袍,穿得素雅。
氣質也跟從前截然不同,眉眼間的邪肆張揚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平靜。
唯一不變的,只有他腰間掛的長笛。
蘇七幾步走過去,「小七,阿夜,還有大白……」
一見面,她關心的便只有這些。
楚容曜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只是指了指身後的一間屋子,「大白在裡面,傷得很重,至於攝政王與小七,我未曾見到過他們。」
蘇七沒看他,一個健步沖向屋子。
推開門后,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大白。
虎身上的皮毛仍然沾著暗黑色的血,大概是因為傷處太多,這麼些天以來,他們一直沒替它清洗,怕感染了傷口。
見到蘇七,它從喉嚨里嗚咽出一聲,眼裡竟然起了一絲淚意。
蘇七蹲下身,拍了拍它的頭,「你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她知道它傷得有多重,好在它墜崖前剛吃過長生膏,才保了一命。
大白蹭了蹭她的手,忽地錯開她的視線,看向門外,沒看到門外有它想見的人時,它重新迎上她的目光,宛若在問她,小七呢?
蘇七垂眸,眼睛驀地發酸,「你好好養傷,小七不會有事的。」
大白耷拉下頭,嗚鳴出來的聲音,充滿了哀意。
蘇七又與它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起身退出房間。
她心裡有太多的問題要問楚容曜。
然而,不等她開口,楚容曜便主動說道:「我不知道殺心要做什麼,只知道溪谷盡頭會出事,我是從大河的下游往上趕的,只撿到了重傷的大白,待我趕到峭壁之下的時候,你們的人已經到了,我怕說不清,便帶著大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