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柳枝十分相信孫若夢的為人，哪怕這個巧合擺在面前，她也覺得不是孫若夢在故意釋放信號。
蘇七蹙了下眉，「小調唱起之時，你的情緒會有變化么？」
孫柳枝沒作聲。
大概是她回想起了小調，呼吸明顯比剛才要重了幾分。
蘇七沉吟了片刻，讓人把孫若夢重新叫了進來。
孫二嬸恨恨的盯著孫若夢，趁所有人沒注意到她，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怒氣沖沖的沖孫若夢撲了過去。
「柳枝變成這樣，全都是你害的……」
蘇七這才反應過來，還沒等她動作，攙著孫若夢的菊兒忽地抬手，用力的將孫二嬸一推。
孫二嬸被推了個踉蹌，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不過是個下人，你居然敢推我？」
菊兒重新站回到孫若夢的身側，將她攙扶住，「我是下人也是大小姐的下人，與你有何關係？你可別惡人先告狀，是你想先對大小姐不利的。」
「菊兒……」孫若夢輕斥了一聲，制止還想要辯駁的菊兒，「不可對二嬸無理。」
「是。」
孫若夢又向孫二嬸表達了歉意，而後才憑感覺睨向蘇七所在的方向。
「蘇姑娘喚我進來，可是還有什麼事？」
她想著孫二嬸剛才的突然發難，臉上浮起一絲不安。
蘇七直接說道：「我想請你再唱一次小調。」
孫若夢一驚，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那首小調，她每唱一回，都會死一個人。
在孫二叔之後，其實她不想再哼了，可總會控制不住的哼出來。
蘇七明眸微動，看出孫若夢的顧忌，又強調了一遍，「你別擔心，眼下紀縣令的人都在，就算是你唱了，也不會出什麼事的。」
孫若夢無奈，只能按照蘇七的意思，戚戚哀哀的哼了起來。
從她開始起調，蘇七便一直不動聲色的盯著孫柳枝。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樣，剛才還垂頭不語的孫柳枝，在聽到小調之後，猶如被人刺中了某根敏感的神經，忽然抬起頭，臉色瞬間變得猙獰，呼吸加重，雙眼逐漸不受控制的變得赤紅。
蘇七讓孫若夢停下唱小調，孫柳枝沒過一會便又恢復如常，但她似乎知道自己的情緒有異，卻並不在意。
「蘇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孫若夢擔心的追問道：「是不是柳枝妹妹怎麼了？」
蘇七沒答她的話，而是蹙眉看了一眼護主的菊兒。
孫若夢的表現一直沒什麼疑點，除非……
她收回視線，對孫若夢開口道：「你在唱小調之前，可有吃過什麼？喝過什麼？」
孫若夢仔細回想了一會，「我每晚都會喝安神葯，但是……」
說到這，孫若夢自嘲的苦笑一聲，「其實就算喝了安神葯，我也不見得能睡著，有時會控制不住的想到洛白，便會哼唱小調。」
菊兒心疼的看了一眼孫若夢，「大小姐，您快別自責了，人人都有情緒，抑制不住是正常的。」
孫若夢開始走神，大概是想到了洛白，她的眼眶驀地紅了一圈。
蘇七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菊兒。
菊兒被盯得臉色一變，咽了口唾沫才率先開口，「蘇姑娘這樣看著我，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么？」
蘇七抿了抿唇，招手讓外面的官差進來，在他們耳邊耳語了幾句。
官差聽從吩咐離開。
菊兒開始有些不安，好幾次催促蘇七，孫若夢的身體不好，她們要回主宅休息。
蘇七一直沒鬆口。
孫若夢這會也知道了孫柳枝是兇手的事，當即哪裡還有心思離開，眉眼間的難過之色，絲毫不比孫二嬸少。
孫柳枝不願意多說什麼，只跟孫若夢說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一直到奉命離開的官差帶回來一個葯碗，裡面還有殘留的葯漬沒被倒掉。
看到葯碗，菊兒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
孫若夢看不見，但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藥味。
她站在原地，慌亂無措的望向蘇七所在的方向，「蘇姑娘，你……你為什麼要將葯碗帶過來？」
蘇七嗅了嗅葯漬，確定葯里有一味能引發情緒失控的葯后，她才睨向菊兒。
「安神葯是你準備的，所以，裡面多出來的那味葯，也是你添進去的么？」
菊兒用力的咬住唇，肩膀開始顫抖起來……
蘇七凝著菊兒，從她的反應上來看，她的推想應該沒錯。
「孫小姐丟了獠牙之後，你見到過孫柳枝將之撿走對吧？」
孫若夢踉蹌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望向菊兒所在的方向，她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菊兒閉了閉眼，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雙手撐在地面上，將頭埋得很低，肩膀不停的聳動，屋子裡全是她壓抑的抽泣聲。
「我一直都知道獠牙是柳枝小姐撿走的，在秦三舅死後，我便意識到了是她做的，直到孫二叔也死後，我才猜到與小姐的小調有關，以前大夫開安神葯的時候叮囑過，安神葯不能與一味葯同服，否則會加重小姐的情緒不穩，我為了讓小姐唱小調，便冒險在安神葯中添加了那味葯，果然……柳枝小姐又動手殺了秦姨娘。」
說完這一點，菊兒忽地抬頭，迎上孫若夢空洞的眼睛。
「大小姐，我就是氣不過他們這樣欺辱你，他們佔了你的宅子，佔了你的家業，還要將你最喜歡的人、最喜歡的寵物害死。」
孫若夢仍然驚愕的張著嘴，還沒有從這個打擊中恍過神來。
菊兒重重的叩了幾個頭，「小姐，我知道我逃不過懲處了，以後我不在您的身邊，您不要再做個老好人了，您由著別人欺辱您，只會招來別人的得寸進遲的。」
孫若夢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溢出，從她蒼白的兩頰滑過。
菊兒見著了，當即也跟著她掉眼淚，抬手想抓住她的裙擺，又不敢去抓，只能繼續伏在地上，「大小姐，您的眼睛眼瞧著就要好了，您別哭了好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您若是要怪我，我沒有一絲怨言，只求您別再心傷了。」
孫若夢重新睜開眼睛，空洞的眼裡蘊滿淚水。
她彎腰摸索著抓住菊兒的手，「你怎麼那麼傻？我與你說過多少回了？這些身外之物我真的不在乎，他們想要便拿去，可你怎麼就……」
菊兒抿了抿唇，眼裡浮起一絲不解，「我知道大小姐只是心善，不忍心與他們翻臉，所以，大小姐不願做的，我替大小姐做了，我毫無怨言的。」
孫若夢淚眼模糊的搖著頭，「錯了……你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