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似笑非笑的看了先帝一眼。
他臉上的表情豐富多變,坐在監斬的位置,一個人演活了一部戲。
比起他對夜景辰做的那些,他此時的煎熬壓根就不算什麼。
「這位是重陽先生,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皮面具大師。」蘇七揚聲開口,「畫像中的兇手,其實是戴著人皮面具的,那人皮面具,正好就是出自於他之手。」
「我知道重陽先生,他可是江湖中手藝絕佳的人,平時隱藏身份,查無所蹤,江湖中想找他換張臉的人比比皆是,可能找到他的人,幾乎沒有。」
幾名江湖中人立即小聲說了起來。
周邊的百姓聽了,當即朝高台上的蘇七問道:「王妃娘娘,您的意思是,這重陽先生知道溶洞藏屍案兇手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還請王妃娘娘快些斷案吧!」
「我們都迫不及待想要抓住那做惡之人了。」
蘇七剛想開口,原本好端端坐在位置上的先帝忽地捂住心口,臉色驀地一白,整個人奄奄一息的便要往一側栽倒。
好在他身邊的人及時伸手攙住,他才沒有在眾人面前出醜。
只是,他那一臉的病容,在百姓看起來可是頂天的大事。
有人當即將案子的事拋到腦後,朝先帝關切的問道:「皇上龍體欠佳,還請皇上保重龍體啊!」
蘇七蹙了下眉,剛才還好端端的人,說病就病,沒有鬼才怪。
她不動聲色的勾了下唇,順著百姓焦急不安的話往下道。
「是啊,既然皇上的龍體欠佳,那便還是回宮養著吧,這裡的案子由我看著,定然會還死者一個公道,讓在場所有的百姓心中明明白白的。」
說完,她有意加深音調,氣死人不償命的補上一句,「其實皇上在這裡,或者不在這裡,結果都只有一個。」
後面的話,她沒有明說。
原本臉色慘白的先帝,這會子更是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他的雙眼卻不受控制的猩紅了幾分,可見他心底的怒火有多盛。
他原本想裝病,讓查案的事不了了之。
可蘇七壓根不給他機會。
他在這裡還好,可以在緊要關頭辯駁幾句,實在不行,也能用身份壓住她。
若他不在這裡,是黑是白就只得由她說了算。
思及此,他忍痛坐在原地,示意攙扶他的人退下。
「朕無妨,朕就坐在這裡瞧你如何斷案。」
「好呀。」蘇七淡淡一笑。
在先帝看來,她的這個表情,好似在譏諷與嘲笑他。
「別忘了你方才說過的話。」他的語氣發狠。
蘇七唇角的弧度深了深,「多謝皇上提醒,我也想問一問皇上,是否做好準備要看我斷案了?」
先帝臉部的肌肉一抽,良久才僵硬的頜首。
蘇七的眉眼間霎時浮起一絲莊重感,她輕抬起手,一一指過四面八方的百姓。
個頭不大的她在高台之上,堅定肅穆的模樣,令所有人為之一震。
她睨向他們的視線,看起來如水一般靜柔,在與之觸及到的瞬間,卻又給人一股極其強悍的震懾力,不怒自威。
「想必你們也都做好準備了,是吧?」
百姓們沒有應聲,卻下意識的點頭默認她的話。
蘇七向前一步,朱唇輕啟,「在正式開始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與你們說在前頭。」
她頓了頓,「你們應該都知道我的為人是什麼樣的,我查案只看真相,從不看涉案之人的背景或者身份,不管是誰犯了事,在我這裡都是一樣的。」
她簡單的一番話,就博得下面的百姓頻頻點頭。
的確,她不曾誇大過一個字,畢竟這一年多以來的案子,他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底,她的那些所作所為,足以支撐起她的人格魅力。
蘇七繼續道:「所以,這個案子也同樣,我希望你們與我一樣,不管兇手是誰,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到了最後一步的時候,你們都要捫心自問,你們究竟是要替死者討一個公道,還東清一個安穩,還是要不管公道,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百姓們被她說得摸不著頭腦,壓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說這麼一番話。
蘇七沒有多解釋,而是在把話說開了之後,直接切到案子上來。
「咱們繼續說案子,我剛才說過,兇手的人皮面具是重陽先生做的,重陽先生也知道兇手是何人,現在便由重陽先生來說,他當初是如何與兇手接觸的。」
重陽先生與蘇七對視一眼,他沒急著說話,而是恨意滔天的看了先帝一眼。
兩人的視線憑空相撞。
蘇七分明看到先帝微微張唇,似乎在與重陽先生重複著三個字。
從他的口形上來看,那三個字赫然就是『簡詩樂』。
可先帝不了解重陽先生,從他因為阿彩而不顧家庭的行為上來看,他這個人極其的執拗,一但認定了,便會執行到底,不顧及身邊的任何人。
重陽先生無視先帝的警告,冷冷的錯開視線,面向斬首台下的百姓。
「的確如攝政王妃方才說的一樣,兇手的人皮面具是我做的,其實兇手這麼長時間不落網,除了有人皮面具為其掩護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他在所有人看來,已經是個死人,自然就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去。」
重陽先生的話很直白簡單。
一些心思活絡之人,立即猜到了先帝。
他可不就是詐死過,最近才重新歸來登上帝位的么?
而百姓群中的那部分江湖人士,因為知道重陽先生在江湖中的身份與地位,所以對於他的話深信不疑。
重陽先生直接抬手,指向高位上的先帝,「不管你們信不信,前來找我製作人皮面具的人就是他。」
嘩!
不管是心中隱隱猜到了的,還是一頭霧水的,都因為他直接了當的指認而嘩然一片。
重陽先生繼續道:「他最初來尋我做了一張他自己的臉,他就是憑著那張人皮面具詐死的,另外,除了方才畫像中的臉之外,我還替他做了其它幾張臉,這些年來,他一直用人皮面具隱藏在暗處,做出一樁又一樁的案子,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圍觀的百姓說不上信,還是不信。
只是覺得這件事超乎了他們的想象,當眾指認皇帝殺人之事,古往今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