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看向宮女,用眼神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宮女這才道:「今日一早我去御膳房的時候,曾經發現過小星子偷偷摸摸的從側室出來,裡面正是擺放餐具之地,當時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現在想想,他是不是那會子做了什麼手腳?」
蘇七看向小星子。
剛才還在與小原子辯駁的小星子,臉色完全灰敗了下去,整個人瑟瑟發抖的伏在地上,「奴才……奴才……」
他吱唔了半晌都沒有把下文說出來。
突然,蘇七看到了他脖子上掛了條紅繩,在宮裡做事,太監們壓根不能亂配戴什麼東西。
她直接伸手將紅繩一扯,藏在他衣襟裡面的吊墜立刻顯露在眾人面前。
竟然是一個三角包,有些像是從寺廟裡出來的符包。
她剛準備仔細看看,符包綳裂的一角便隱隱露出一張卷著的小紙條。
蘇七把東西抽出來展開,上面居然密密麻麻的寫著幾十個人名,用的是她不認識的字。
她把東西讓人帶去給夜景辰看。
隔了一會,夜景辰的嗓音才在殿內響起,「是夷族語。」
蘇七重新看向小星子,眸光一冷,「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小星子眸光一變,憤恨的抬頭看著蘇七,「是我換了皇上的勺子又如何?」
他的這句話一出,在台下坐著的楚容琛猛的一拍桌案,「說,是不是有些人故意指使你這樣做的?」
小星子又看向楚容琛,「成王殿下是想讓我指認誰么?」
「你別怕。」楚容琛一臉正義凜然的樣子,「只要你將背後暗藏之事告知本王,本王一定會保你不死。」
小星子不屑的冷笑一聲。
楚容琛卻還在試圖利誘,「眼下這麼多人都在,若你真是被逼的,本王不僅保你不死,還會獎勵於你。」
話音一落,他有意無意的瞟向高台上的夜景辰,似乎在暗示別的人,想要毒害小皇帝之人,就是他!
當即,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了起來。
蘇七的眉心霎時擰緊。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小星子諷刺的話便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是夷人,我想毒死東清的皇帝,替我死去的族人報仇,與任何人都無關,若成王殿下想讓我胡說八道,抱歉,我不屑於跟你們東清人狼狽為奸。」
「你……」楚容琛的臉都要綠了。
太后在高台上冷聲下令,「來人,將人給哀家拿下。」
小星子忽地笑了起來,也不掙扎,任由禁衛把他擒住。
大殿里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有夷人混進了宮裡,還差點害了小皇帝的命。
剛才還想把事情往夜景辰身上引的楚容琛,這會子一聲不哼的坐在位置上,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小星子。
很快,所有人都被帶了下去。
太后平復了一番自己的情緒,而後才望向蘇七。
「蘇姑娘果然好手段,你救了皇兒,還替哀家將兇手揪了出來,哀家說話算話,攝政王爺成立明鏡司一事,哀家必定全力支持。」
說到這,太后冷冽的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你們誰還有意見?刑部?還是大理寺?皇帝生死未卜時,你們怎麼不站出來?」
台下的人憋著一肚子的話,卻誰也不敢吭聲。
太后的話也沒錯,在那種關鍵時刻,他們壓根沒勇氣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夜景辰成立明鏡司之事,就這樣因禍得福的促成了。
太后急匆匆的去照看小皇帝,宮宴散席。
出宮的時候。
蘇七牽著小七,走在夜景辰的身側。
因為小皇帝的事,他們在宮裡多留了一會,確定小皇帝醒后才走的。
而其它參加宴席的人已經先行離開,所以離宮的路上,除了偶爾路過的宮人之外,就只有他們三個人。
蘇七一直在想著剛才殿里發生的事,她發現湯勺,以及小星子手部繭子的線索,再是小星子掛在脖子上的紅繩,整個過程給她的感覺,實在是太容易了。
小星子能混進宮裡,可見他的能耐不小,如果他能再小心謹慎一點,他不見得不能脫罪。
她越想越心驚。
忽然,她想到了太后在小皇帝毒發之後,當眾說的那席話。
那實在太不像一個母親的正常反應了,她沒有先管顧小皇帝的死活,而是先當眾向所有人表明,只要她破了案,救下小皇帝,她就會全力支持成立明鏡司。
蘇七伸手抓住了夜景辰的袖子,「夜景辰……」
她對案子有疑慮,如果就這樣離開,她實在過不了心底的那一關。
夜景辰從事情發生后,表情就一直很冷冽,話也不說。
在蘇七抓住他的袖子后,他停下腳步,抬眸迎上她的視線,「嗯,有事?」
蘇七抿了抿唇,「關於皇上被人下毒的事,是不是……是不是與那位有關?」
這整件事在她看來,就像是一樁安排好了的戲。
而這齣戲最直接的受益者是夜景辰。
她不得不想,太后是在為了幫夜景辰,故意在拿自己兒子涉險。
夜景辰眉頭輕蹙,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沒有作聲。
蘇七見他這樣,立即猜到了一種可能,「你是不是早已經猜到了?」
夜景辰微微頜首,算是默認。
蘇七的臉色一變,「那小星子呢?他……」
後面的話,蘇七沒有說出口,夜景辰也繼續沉默。
她這才知道事情發生后,為什麼他會一直不作聲。
蘇七猛地鬆開小七的手,轉身要往回走。
然而,她才邁出去一步,手腕便被夜景辰緊緊的拽住,「蘇七。」
他只能無力的喊她一聲,這件事對他而言,也極其的沉重。
他要輔佐小皇帝,便無法在剛才直接戳穿太后的謀算,以讓其它人抓住把柄。
蘇七回眸看著他,「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在我將小星子揪出來的時候默不作聲?他也是一條人命,或許在你們眼裡是低賤的,可……憑什麼?憑什麼我們要做的事,需要踩在一個無辜之人的血肉上,才能進行下去?那這樣的我們,與往生門有什麼兩樣?」
「蘇七。」夜景辰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已經有想法,要將錯誤的事扭回正軌,可他還沒有去做到,所以無法在這個時候向她說明或者承諾。
蘇七垂眸盯著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你放開我。」
夜景辰哪裡肯放,卻也仍然不知道要對她說些什麼。
他本就不擅長解釋,看著她逐漸轉冷的臉與態度,他的心底迅速浮起一絲無力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