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頓了頓才繼續道:「約莫是申時,那藍眼睛的孩子走在前邊,小乞兒走在後面,我見那小乞兒模樣可憐,還想給她一個銅板,結果我喊了她兩聲,她跟沒聽見似的,徑直的就走了。」
「這事我也記得。」坐在最外邊的一位老人家也插話道:「我還是第一回見到有銅板不要的乞兒呢,真是稀罕事。」
蘇七皺起了眉頭,她幾次跟小辣椒接觸,她都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啊,如果她不想收老人家給的銅板,至少也會道聲謝的吧?
她又追問了幾句,老人家都沒改口,十分篤定他們說的沒錯。
蘇七站在原地沉吟了好一會,想得頭大,也沒能想出裡面暗藏的玄機。
她只好告別幾個老人家,繼續朝前走。
三人在經過一片民宅的時候,迎面走過兩個男童,其中個子稍高一點的哥哥手裡拿著一個破舊的小碗。
蘇七的眼睛驀地一眯,那個破舊的小碗她似乎在哪見過,可她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兩個孩子走出去一段路后,她才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轉身朝著他們追上去。
「你們等等。」
兩個孩子停下腳步,不解的看向蘇七,「姐姐你有事么?」
蘇七指指他們手裡的碗,「這是你們的東西么?」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個小碗破了三個口子,跟小辣椒用的那個一模一樣。
兩個孩子搖搖頭,「不是我們的呢,是我們在那邊撿到的,這幾日我們一直在等小乞兒來領,可她一直都未出現。」
蘇七抓到了他們話里的重點,「什麼小乞兒?」
「就是六日前,我們打那邊路過的時候,看到一個小乞兒一動不動的站在草叢後面。」說到這,哥哥指了指一個方向,「而後我們便回家了,第二日我們再從那裡經過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碗落在了那裡,周邊草叢裡灑了好多銅板呢,我們怕被別的人拿了去,便替她收著了,然後每天去那裡瞧瞧,看看她有沒有回來找東西。」
蘇七立刻感覺到,兩個孩子說的小乞兒正是小辣椒。
「能帶我過去瞧瞧么?」
「好。」兩個孩子把蘇七三人帶到草叢那邊,指了好幾個地方給她看,「當時小乞兒站的是這裡,碗掛在這根荊棘枝上,銅錢大部分灑在那一塊……」
蘇七仔細察看,這個地方雖然靠近路邊,但因為有很高的草叢擋著,一米高的小辣椒站在裡面,路過的人只要不注意看,很難發現她的存在。
她的眉頭越皺越深,「你們好好想想,當時見到小乞兒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一個孩子想了半晌才猶豫著道:「應該還未到酉時,我與弟弟從夫子那下學回家吃午飯,路過這裡才發現她的。」
蘇七仔細的回想了一遍,如果是還沒到酉時,倒也符和米拉爾說的,他帶小辣椒去香料店找米拉撒要銅板的時間點。
只是,米拉爾進香料店的時候,因為米拉撒要招呼客人,所以他等了一會才拿到銅板,再出來的時候,小辣椒便不在巷子口了。
那麼,小辣椒是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了那裡,然後站到了這個地方?
她為什麼要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這裡?最後又將她乞討的碗以及討來的銅板扔在這裡?
不管是剛才的老人家說的,還是現在的兩個孩子說的,都讓蘇七覺得很詭異。
最後,又是誰將站在這裡的小辣椒帶走了?
這一片是住宅區,只要她喊一嗓子救命,總會有人出門來查看情況的。
這時,一輛馬車從這條路上經過,駕車的人正是香料店裡的小二。
蘇七有些意外會在這裡見到小二,她伸手將馬車攔了下來。
小二躍下馬車,客套的打了聲招呼,「想不到在這裡都能見著姑娘,姑娘還在查案子么?」
蘇七指指馬車,「你這是要去哪裡?」
小二諂媚的笑著道:「掌柜的說早上來的時候,忘了帶些香料去店裡,讓我去他的住處取,姑娘有什麼事么?」
「從香料店去你們掌柜的住處,只有這條路能過么?」蘇七有些困惑。
小二搖搖頭,「這倒不是,不過這是最快的一條路,掌柜帶我走了一回,我便一直從這裡走了。」
蘇七的腦子裡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你想一想,六日前,你們小公子去找掌柜要銅板的時候,你們掌柜是在什麼時辰回去的?」
小二想了好半晌才道,「應當是酉時的時候駕車走的吧。」
蘇七下意識的看向草叢後面,掌柜是酉時走的,如果他當時走的是這條路,那他很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小辣椒一起帶走。
但問題又繞回了她剛才的疑慮上,小辣椒為什麼要在這裡一直等到掌柜的馬車經過呢?
蘇七推想得頭都要裂了,把嘴裡的糖丸嚼得喀嚓作響,一顆又一顆,震得身邊的幾個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直到甜意把她腦子裡的線索全部壓下去后,她才將注意力放到馬車上。
換一種思維方式,如若小辣椒上過這輛馬車,那這輛馬車上必然會有什麼線索出現。
「你先等一下。」蘇七看向小二,「我看看馬車裡面你再走,可以么?」
小二猶豫著點點頭,「那姑娘可得快些,掌柜若是等急了,他會罵人的。」
「嗯。」
蘇七上了馬車,仔細看過車廂里的每一寸。
馬車裡面的空間不小,能容得下六七個人,有鬆軟的墊子,還有靠墊。
她直接把墊子掀開,馬車廂里突然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她狐疑的望過去,將還在地上翻轉的銅板撿了起來。
銅板顯然是從墊子下面掉出來的,表面有些污漬。
她的眼皮一跳,明眸微微斂起,湊近到木椅邊上察看。
很快,她在木椅的邊緣,發現了被木刺勾住的幾根粗線。
將粗線全部收攏在一起后,勉強能看出正是小乞兒常穿在身上的衣服的顏色。
這下子,她能確定了。
小辣椒當天的確是被米拉撒的馬車從這裡帶走的。
她想起那些被染成了紅色的白蟻,第六感告訴她,小辣椒一定在那處宅子里。
可她去過宅子無數次,各個地方几乎都看過,連大槐樹下都挖了,卻什麼線索都沒有。
張柳宗也派了人一直盯著宅子,並未發現裡面有異樣的聲響,或者米拉撒他們有異樣的活動。究竟,是哪裡出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