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懟得說不出話來,他把目光看向低頭的喻斯年,語氣也不似以往的疼愛,有些質問道:「是你把家裡的情況告訴他們的嗎?」
連恩人也不講了,更別說尊稱了。
喻斯年看向爺爺這陌生的眼神,心裡有一塊地方猛的塌陷了。
明明自己也委屈至極,明明做的一切只不過想讓現在的生活更好點,希望爺爺可以補補身體活得更久。
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他眼神似乎空洞無物,像是沒了希望一般。
他僵硬地扯了扯彭承御的衣服,幾不可聞道「承御哥哥,就聽爺爺的吧。」
「……」
彭承御沒說話了,他不想再去打擊一個小孩子了,只是把目光灼灼地盯著老人,想讓他改變態度。
老人仍舊沉默著沒做回應。
李正打圓場道:「那就這樣吧,我們先去你兒子家協商。」
「不要鬧大了,我們好好說就可以。」老人看著好說話的李正乞求道。
李正心裡也很無語:沒想到幫人拿錢第一步竟然敗給自家隊伍的人。
幾人路上沉默著,前往喻志才家。
開門的是一個小孩,年齡大概六七歲的樣子,比喻斯年稍微矮一些,卻比他胖很多,都成一個球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最新流行的款式,面料就更不要說了,手裡還拿著零食吃。
一個卻連飯都吃不上,生活無法自保,兩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胖子臉上的倨傲更是對著他們顯露出來:「糟老頭,你們又來幹什麼?」
老人是個有文化的人,不然也不會取出喻斯年這樣好聽的名字了。
如今被親孫子這樣一說,他面子完全在眾人面前像是剝光了一般,惱羞成怒地教育道:「玉韜,你爸爸怎麼教你的,我是你爺爺!」
「臭乞丐不配當我的爺爺。」小胖子鄙視道。
彭承御在旁冷嗤一聲:小胖子這樣的態度都是大人慣出來的,可想而知老人兒子也是個混帳東西。
旁邊的喻斯年怒了:「閉嘴,不許你這麼說爺爺!」
老人更加怒意沉沉:「喊你爸爸出來!」
「我爸爸不在家,略略略。」
小胖子砰地把門一關,眾人猝不及防被關在外面。
「開門!」
李正立馬大聲拍門。
極致的羞辱下,老人還為小胖子幫忙辯解:「他還小,或許志才今天確實不在家,你們改天再來吧。」
彭承御沒管:「人家小孩也就比小胖子大了一歲到兩歲吧,怎麼同一個爸生出來的,不同命咋得,另一個那麼懂事委屈自己了你是看不著?」
彭承御平時一向是腹黑又溫暖的性子。不過,從小和霍沉淵玩到一塊去的地方,再加上身份同樣尊貴。
他此時被老人氣到,說出來這樣嘲諷的話也不奇怪。
老人反應過來小孩說的是誰,頓時看向喻斯年,眼裡充滿了熟悉的愧疚。
而此刻興許是彭承御的話起了作用,喻斯年卻下意識躲避這目光。
老人嘆了口氣,不想把事情鬧大,這樣什麼面子都沒有了。
他拉著喻斯年的衣袖,勸道:「爺爺給你錢去買點好吃的,好不好。撫養費我明天去問你爸要去。」
「我們有的這個錢生活會改善很多的,對比以前已經不錯了。」
「房子還是留給你爸爸,畢竟他是我的兒子,那裡也有你的弟弟,他們一家人也需要生活。」
「我們兩人就拿撫養費,爺爺保證小年以後會吃好的。」
喻斯年的眼淚無聲地刷刷掉落。
可這撫養費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兩個人生活,更別說現在爺爺還生病。
他壓根就不想要房子,他自始至終想要的就是爺爺可以吃好吃的補補身體,可以多陪陪他。
「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嗎?撫養費是應得的,不是你兒子施捨的。連之前都是你啃著你孫子,而不是你照顧著他。還不夠清楚嗎?」
彭承御是老人的恩人,以面子上的功夫,老人說不得他,以老人的身份也不敢說他。
這才有了他「得寸進尺」「不尊重民眾」的說教聲。
對付這種人,必須「以暴制暴」才能讓他妥協,不然他只會白來這一趟,小孩什麼都得不到,反而回去可能還會更慘。
「彭承御!」李正立馬呵斥道。
「在呢,放心,我有分寸。」
彭承御懶散道。
你有分寸個屁!
他接著補充道:「反正今天這事是辦定了。你兒子不回來,我們就打電話,或者在門口等,總會回來跟我們溝通的。」
「下次就不知道要被你拖多久了。」
李正扶額:「……」
他也看出彭承御的堅決態度,幫忙緩和氣氛詢問老人道:「我去打個電話,爺爺你知道電話號碼是什麼嗎?」
老人被這兩人說得下不來台,大孫子又不說話一個勁地哭,他有些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喻斯年反應過來急忙去扶著他,卻被他生氣地快速甩開。
喻斯年的手僵在半空,老人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心涼了一瞬徹底冷靜。
「爺爺?」
喻斯年心裡的鼓聲敲到最大,整個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般,他語氣小心又緊張,聲音也有些顫抖:「你是……不…要…我了嗎?」
老人心一軟,眼圈也紅了:「怎麼會不要你,剛才是爺爺的錯。」
他想起小時候圓嘟嘟可愛懂事的喻斯年,再看看他如今的樣子,心裡也是痛恨自己兒子的沒用。
但再怎麼樣,他都是他的兒子,他也有另一個孫子。
這是血緣關係切不斷的。
唯一受到苦楚的就是年僅八歲的喻斯年,一受就是好幾年。
老人用他那粗糙又顫抖的手撫摸著喻斯年消瘦的臉,安慰道:「爺爺最疼愛小年了對不對,小時候爺爺一直帶著你,都沒有和你爸爸一起住,就是為了照顧你。你是我親生帶大的孩子,又怎麼會不要你呢?」
「爺爺我也是沒辦法啊,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可能放棄他啊。」
「爺爺……」
喻斯年只覺得此刻臉上停留的手完全沒有像平時那般溫暖。
他抽噎著,最終還是妥協了:「我都知道了。」
李正此時為難地看向彭承御,後者完全冷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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