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不知怎地，自從葉歡進入黑牢之後，白雪心中就像是扎了一個刺，隱隱之中，她覺得，這根刺遲早會扎破自己的心臟。

在黑牢內，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白雪見過一個個犯人，而自從她接受監獄長的職責之後，無論多麼強悍的犯人，都會在她手上屈服。

而葉歡是第一個，直到現在，白雪還摸不准他脾氣的人。

重新調來葉歡的資料，白雪坐在燈下逐字閱讀著，這個男人經歷的一幕幕，漸漸在腦海中出現，白雪也快拼湊出了他的形狀。

但是，就算了解了這麼多，白雪也無法準確的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狠毒，殘忍，衝動，狡猾……到底哪個詞語才能真正的代表他呢。

白雪更加不知道，葉歡現在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麼。一開始建立正義幫，白雪已經推測出來，葉歡是為了自己的假死逃生做準備。再之後呢，是為了在黑牢內活的更好，一種自保的手段。

他的確是做到了，目前黑牢內，已經沒有人會選擇得罪葉歡。

而最最令白雪猜不透的事情發生了，葉歡竟然將辛苦拉起的正義幫拱手送給了亞坦。

這種行為，實實在在的令白雪摸不著頭腦。現在白雪，感覺自己就像在面臨一塊巨大的迷霧，偶爾迷霧中探出一鱗半爪，而當你猜測，這就是葉歡的全部是，他又會狠狠的否認你的想法。

電話響起，有聲音在電話那段道：「雪兒，要不要來上面的酒吧喝一杯，一直待在下面有什麼意思？」

白雪委婉的拒絕了，放下電話后，她繼續讀著手中的資料。剛剛打來電話的，是行動部的人，算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最近一直在追求白雪。

白雪明白對方對自己的感覺，心中確實也不太討厭，但如此草草的把自己交出去，她有些不甘心。

終究，她還是想要對自己的命運做一次主的。

有人把黑牢內的一切視作生活，而白雪將這視作一份工作，工作當然要盡心儘力的完成，可是，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自己真正的生活，應該在黑牢外。

可是黑牢外……

白雪皺起了眉頭，思緒不僅有些飄散，真也不知道，黑牢外那個燈紅酒綠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她從未見過。

算是有些幻想吧，可是白雪在七歲之後，就再也不敢有這份幻想了。

還是眼下的工作要緊，黑牢平安了這麼多年了，早已經是白雪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白雪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掉他。

但葉歡依舊是心中的一根刺，此人的存在，令白雪寢食難安。而白雪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座黑牢，遲早會毀在這個男人手中。

而為了阻止這一幕的發生，接下來的日子裡，白雪開始緊盯著這個男人，想要窺破他的馬腳。

但事情詭異得令白雪奇怪，接下來的日子中，葉歡還真的就老實下來，每天待在牢房內，放風之日也不再和人交談。

難道，他真的認命，打算在黑牢內度過餘生……

心中浮現這個念頭后，白雪狠狠的搖了搖頭，想要將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

對方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白雪尤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時，他看自己的眼神，像一頭兇惡的猛獸一般。這樣一頭猛獸，你不敲掉他的牙齒，拔掉他的爪子，他是不可能屈服的。

所以，接下來白雪盯葉歡盯得更緊了，但確實也沒有發現什麼馬腳，只是最近葉歡去圖書館去得勤了，他的作息時間，已經漸漸和愛德森靠攏。

這樣下去，不是一個辦法，白雪決定親自和葉歡談一談，從談話中，白雪終究能看出一些端倪。

而事情奇怪的是，白雪還未來得及找葉歡，葉歡卻主動找上門來，說是有話想要對自己說。

白雪一頭霧水，想不明白葉歡的目的，但是她想了想，還是讓守衛把葉歡帶進辦公室。

眼睛看著這個走進辦公室的男人，雖然最近一直在關注他，但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還是第一次。而以前幾次，都是在審訊室內，葉歡被揍得像爛死狗一般。

想到這裡，白雪覺得有些手癢，下意識摸了摸手中的鞭子。揮揮手，她先讓帶葉歡進來的守衛出去，辦公室內只剩下葉歡和她兩個人。

「坐！」

白雪沖葉歡伸出手，表達了禮貌和客氣。葉歡自然而然的在白雪的辦公桌對面坐下，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盯著白雪。

白雪沒有理會他目光中的肆無忌憚，開口道：「我也很想找你聊聊了，現在，你還住的慣嘛？」

「還可以，不太習慣。」葉歡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這裡當然不如外面好了，不過，我想你早晚會習慣的。」白雪表達了身為上位者的態度。

葉歡笑笑，突兀的開口道：「白小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去過外面嗎？」

白雪怔了怔，看到葉歡的手指指了指窗外，當然，她知道葉歡說的不是窗外的操場，而是更外面的外面——黑牢外面。

那一剎那，白雪出現了短暫的失神，她立刻收斂起臉上蔑視的笑容。嚴肅且冷冽道：「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

「果然啊，我猜的不錯，你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黑牢。」葉歡眼睛看著白雪。

一剎那，白雪被擊中，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的確，葉歡沒有說錯，黑牢內，只有行動部的人可以走出黑牢，但也必須在嚴格的控制之下。而事實上，大部分人，一生一世都生活在黑牢中，包括白雪。

葉歡輕輕嘆息一聲：「白小姐，我突然覺得你很可憐。」

「可憐？」白雪抬起了頭，冷笑道：「你也配可憐我？你只不過是我手下的一個犯人而已，我要你生你則生，要你死，你隨時都可以死。」

「的確，我是犯人，但白小姐你呢，何嘗不是一個犯人。」

「一生一世的禁錮在這裡，連天空中的星星都看不了幾眼，你這樣美艷的花朵，卻要被塵封在冰川之下，直到死亡，也走不出這寒冷的冰川。」

說實話，白雪那一刻被擊中了，因為葉歡說的是實情。白雪並非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雖然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她黑牢內應有盡有，而外面的世界卻充滿危險。但是，白雪還是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外面的冷風拂面。

一生最大的欣慰，大概就是站在黑牢的頂端的天窗之上，看一眼星空罷了。但有時候，白雪會想，站在地球的另一處地方，看到的星星，會不會有些不同呢。

「白小姐，幫我，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什麼！

白雪恍然一驚，詫異的看著葉歡，卻發現葉歡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接著，她啞然失笑，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指著葉歡，道：「原來，原來你是來策反我的，哈哈……」

葉歡平靜的看著白雪，對於她的嘲笑不為所動，直到很久很久之後，葉歡見白雪不笑了，才開口問：「可笑嘛？」

「當然可笑，特別可笑！你真是痴心妄想，竟然來策反我這個監獄長，讓我和你一起越獄，這難道還不是天大的笑話？」

「但是，剛才有一刻，你動心了，不是嗎？」葉歡平靜的問。

白雪一怔，立刻制住了笑容，她可以對葉歡撒謊，但是，她不能欺騙自己。的確，她剛才的某一刻，順著葉歡的話想了下去，開始有些期待之後的事情。

但是，長久以來的思維慣性，把那輛跑偏了的馬車拉了回來，此刻，她冷冽的看著葉歡，道：「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才這句話，我就可以把你殺死。」

「但你不會殺死我，而我，也從沒有隱瞞過自己的目的，我終究，是要離開這裡的。」

「有我在，你此生都離不開這裡。」

葉歡搖了搖頭，平靜的表達自己的不屑。忽然，他站了起來，手指著周圍道：「整座黑牢，是一座大大的樊籠，囚禁著犯人，但同樣囚禁這守衛。白小姐，你自詡是監獄長，和這些犯人是不同的。但我並不明白有怎樣的不同。」

「或許，真的有些不同，大概也就是吃得略好一些，住得寬敞一些，但我認為，這不過是一個略大的牢籠罷了。你是一個年輕人，但我不知道，一個年輕人，怎麼會忍受這種生活，真正的年輕人，本來就是為了打破一切而存在的，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

忽然，葉歡彎下腰，手摁在白雪的手上，情真意肯道：「走吧，離開這裡，吹一吹外面更廣闊世界的風。」

一剎那，白雪愣住了，在葉歡手摁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刻，她有一種通電般的顫溧。

突然，白雪惱羞成怒，抓住桌上的鞭子，狠狠的向葉歡摔去。

「找死！」

鞭子在空中宛若毒蛇一般，刁鑽的向葉歡臉上撲去，只要被打中，就會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葉歡風輕雲淡深處兩根手指，準確無比的將鞭子夾住，開口輕輕道：「白小姐，我有沒有說過，我很討厭這根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