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方良人睜大眼睛看著自己老師，即便剛才被葉歡揍得頭破血流，他也沒有這一刻來得驚愕。

自己的老師是何許人也，那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的英雄。一身正氣，也是一身怒意，旁人敢看他一眼，他就敢和對方以命相搏。尤其是最為護短，那是可以為了弟子，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

方家把方良人安排在這樣一個人身邊，方良人能養成好脾氣才怪呢。

但是……方良人這一刻遲疑了，他看著自己老師的表情，那臉上並不是想象中的憤怒，而是平靜，隱隱的，還有一些無可奈何。

這真的是自己老師嘛……方良人這一刻甚至懷疑眼前這人是冒牌貨。否則的話，自己老師怎麼會如此好說話。

可眼前這人一身黑袍，魁梧的身材，臉上剛毅的表情，不是自己的老師，不是江湖中傳說中的那個……霸王，又會是誰呢。

眼前這人正是霸王，為了應付和葉歡在長城之巔的決戰，霸王這些日子閉關不出，連帶著自己的弟子們一起訓練。

可是，一想到葉歡，霸王就難免心慌意亂。當然，這心慌意亂，並不是如戀人一般的內心羈絆。而是，在面對葉歡這樣一個敵人時，他並沒有半點勝算。

霸王和葉歡交過手，短暫的交鋒，已經令他了解到葉歡實力的強悍。

霸王並不是膽小之人，無論如何強大的敵人，他都可以勇敢面對。七次向憐花大師發起挑戰，便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面對葉歡時，霸王卻又別的心思。憐花大師那是神仙般的人物，自己敗在他手中，也沒什麼丟人的。但葉歡……

自己在師父手中，已經敗了七次，如果在徒弟手中，再他娘的打敗了，可就有些丟人了。

霸王並不想丟人，但他面對葉歡，並沒有任何底氣，如此，才會心煩意亂。

霸王本身的脾氣，就不是很好。現在心中一煩，脾氣就更不好了。拿自己沒辦法的人，就容易拿別人出氣，如此，霸王的弟子們，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而方良人的私自離隊，更是令霸王怒火中燒，正愁找不到出氣筒呢，方良人這就主動跳出來了。於是，霸王親自帶隊，要將方良人捉拿回去。

可是他沒想到，來這一趟，竟然碰見了葉歡。

葉歡輕描淡寫的吹了吹茶葉沫：「人是我打的，怎樣？」

「不怎麼樣。」霸王輕輕嘆口氣，潛台詞是，我能拿你怎樣。

方良人睜大眼睛，心道：「老師，台詞不是這樣的，你應該上去將他痛揍一頓，打斷他一條胳膊兩條腿才對！」

「老師!」方良人飛撲到霸王面前，言辭懇切道：「老師，你動手吶！打的他跪下叫爺爺！打得他親媽都不認識！老師，你怎麼還不動手，你可能不知道他剛才怎麼打我的，啪啪啪，做一個耳光，右一個耳光，和不要錢似的……」

葉歡此刻方才站起，沖霸王道：「這是你的徒弟？」

「掛個名，傳他幾招三腳貓的功夫。」霸王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尷尬道：「令葉先生看笑話了。」

方良人還在一邊道：「老師，您怎麼還不動手，快，快動手吶！打死……」

「滾，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霸王感覺自己這個徒弟，實在是太丟人了，就連柳河杏都比不上。

突然，他大手一揮，一道沛不可擋的真氣沖向方良人，直接將他放倒在地上。

方良人的聲音消失了，霸王感覺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下來。

他心中鬆口氣，雙手抱拳，沖葉歡一拱手道：「葉先生大駕光臨京城，在下有失遠迎，請葉先生恕罪。」

一剎那，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整個世界變得安靜無比。梁方，梁紅凱，藍菲菲，秦樹，以及場上的多誘人，看著這一幕，就像是看到鬼一般。

因為，沒人會想到這一幕的發生。

葉歡倒是自然得很，他放開胳膊，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先生客氣了，我只是為了一些私事，過來京城一趟，倒也不是來拜先生的山門，先生不必客氣。」

「葉先生大人大量，不怪罪便好。」霸王輕輕道了一聲，目光落在方良人身上。

「你過來！」

一頭摔在地上，方良人此刻仍舊是頭昏腦漲，不過身上的跋扈卻完全消失了。所謂跋扈，也得看用在什麼人身上。囂張跋扈葉大少，在強過自己的人身上，不也是蔫頭搭腦嘛。更況且只是區區方良人。

「去，無論你做了什麼事，去給葉先生道歉！」霸王冷喝道。

「什麼，我去給他道歉！」方良人驚愕的叫了一聲，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快去！」霸王緊皺眉頭。

「老師，為什麼是這樣，應該是他向我道歉才對！」方良人不解，聲音已經接近於咆哮。

「混蛋，到現在為此，你還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麼人！若不平了這件事，天下之大誰能保得了你！」

「這……」

每個人都有一怕，囂張跋扈方良人，不怕天，不怕地，甚至自己的親爺爺方鐵敖都不怕，但他唯一害怕的，就是霸王。

此刻，霸王虎眼一瞪，方良人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敢說什麼，他會立刻殺了自己。

無可奈何，內心卻也是崩潰到了極點。方良人轉過身來，沖葉歡一低頭，口中道：「對不起……」

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是微乎其微。但在此刻場上萬籟寂靜的環境下，卻是所有人都聽見了。

聽見了，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每個人都是膛目結舌，感覺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的發生。

為什麼，來自龍城的一個區區不言的葉歡，竟可以逼著京城首屈一指的方良人道歉。

剛才霸王說，方良人不知道他自己得罪了什麼人。那麼，葉歡究竟是什麼人？

霸王道：「他有些頑劣，惹葉先生生氣了，希望葉先生不要怪罪。」

葉歡擺擺手：「我倒是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孩子生氣。」

小孩子！

方良人低著頭，內心卻像是點燃一顆悶雷，自己在京城這天子腳下，都可以橫行霸道，可為什麼，葉歡卻說自己是個小孩子，事情究竟是哪裡搞錯了！

「葉先生大人大量，不怪罪便好。」霸王目光轉了一圈，視線掃到了陳世禮身上，開口道：「陳先生既然也到場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霸王這話，隱隱含有怪罪的意思。霸王當年出世，就是靠陳家老將軍的提攜，所以霸王和陳家是有情分的。

現在陳世禮明明在場，可以阻止這件事，卻為何選擇視而不見，一任方良人惹上葉歡這禍星呢。

陳世禮是瞧熱鬧不嫌事大，他呵呵笑笑，走了過來。

「葉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葉歡笑笑，道：「我也是有些家事處理，不敢過來叨擾二位。現在，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我也就不再打擾，二位，告辭，告辭。」

「慢走！」

「不送。」

葉歡和葉雪，秦念卿一起，向外走去。霸王看著葉歡的背影，突然道：「下個月的長城之約，葉先生千萬莫要忘了！」

「一定，一定。」葉歡也不轉身，輕輕沖身後招招手。

方良人一怔，隨即像通電一般顫溧。老師這幾天之所以閉門不出，是為了一個敵人。傳說對方三頭六臂，肋生雙翅，只需輕輕看你一眼，便可以令你魂飛魄散。

在方良人想來，霸王的敵人，至少也應該四十多歲才對。可他絕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年輕，對方竟然，就是葉歡！

霸王自感臉上無光，揮揮手道：「我們走！」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霸王帶著方良人走了，卻留下一片目瞪口呆。

大家心中如悶雷一般翻滾不休。梁方，梁紅凱，方如玉，以及更多的人，都想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陳先生，這葉歡，究竟是哪一個呀？」梁方向陳世禮請教。

「喔，你說的是他啊？」陳世禮咳嗽兩聲，如此娓娓道來。

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就如同炸雷一般，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大家出神的望著葉歡離去的門口，那一刻臉上的表情，頗堪玩味。

梁方，以及更多的人，在心中一直以為，葉歡之所以敢膽大包天，和方良人這一等一的紈絝作對，是因為他背後的靠山是梁家。所以他才敢自不量力，胡作非為。

現在，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事情的真相併不是如此的。

葉歡就是葉歡，他不是那個長著泥土中，努力往高處爬的癟三。他更不是大家想象中，想要靠著梁家關係，一步登天的鳳凰男。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包括梁方，包括方如玉……因此，大家才會用高高在上的眼光俯瞰葉歡。

可事實並不是如此，葉歡並不需要藉助梁家的關係，也從未把梁家當做靠山。更或者，他沒有把任何人當做靠山。

因為，他的靠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