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

葉歡的大手擱在立秋頭頂，寵溺的揉了揉，像是面對一個可愛的孩子，因而情不自禁一般。

但立秋不是孩子，那麼，這種行為就不是寵溺，而是羞辱。

事實上，立秋並不想承受葉歡帶來的羞辱，當葉歡大手抬起來時，她腦海中至少浮現了七種躲避的方式。

然後，沒有用，葉歡的手掌一如既往的落在她的頭頂上。

立秋感覺委屈，憤恨，惱羞成怒，這已經是她在葉歡手中第二次吃虧了，而這，也只是他們相見的第二天。

而正當立秋準備發怒的時候，葉歡已經收回手掌，雙手負在身後，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恍惚，他根本意識不到，剛才的行為有多麼羞辱人一般。

而葉歡偏偏還拿出了一副，我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那麼它就沒什麼不好的態度。然後，你就拿他沒辦法了。

「葉先生還要繼續看下去嘛？」立秋咬著牙道，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隨便看看，隨便看看。」葉歡隨口道，模樣看上去也不怎麼上心。

立秋暗暗咬牙，等著改日你破陣之日，我一定要你在我劍下亡命，新仇舊恨，一塊報個乾淨。

忍受著屈辱和憤恨，立秋帶著葉歡在陣中走了一遍。葉歡信馬觀花，看上去也不怎麼上心，只是偶爾駐足良久，敲一敲面前的冰柱，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最後，葉歡足足在大陣之中，耽擱了兩個小時左右，然後才走出陣外。

立秋心中鬆了口氣，感覺和葉歡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刻骨的折磨。而這種被折磨的滋味，卻是自己平生從未感受過的。

終究，等他破陣之時，自己再報仇雪恨吧。

想到此處，立秋心情鬆快很多，從葉歡處感受到的壓力，也略微減輕了些。

「葉先生，看這周天星象陣可還過得去眼？」立秋心情愉悅道。

「很好，很好。」

依舊是這般無謂口氣，卻是將立秋氣得夠嗆。她還是第一次碰到葉歡這般討厭的人。實在是，以前碰到這種討厭的人，立秋早也就殺了了事。而至於葉歡……說實話，立秋承認自己不是葉歡的對手。

這種明明很討厭你，卻又弄不死你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感覺心中煩悶，立秋覺得自己還是早點離開葉歡為妙，她開口道：「葉先生怕也辛苦了，可以回去休息，我還有些事，就不陪葉先生了。」

「立秋姑娘且慢……」

轉身要走，身後忽然響起葉歡的喚聲。立秋心中一怔，心道：他喊住我做什麼，難道說，是要為剛才的事情道歉？

立秋轉過身來，沒有開口，目光困惑望著葉歡。

「麻煩立秋姑娘一下，像這種大陣，必有主陣之人。我想要見一見這主陣之人，不知道可否？」

能否破陣的關鍵，在於眼前的冰柱，也在幕後的指揮之人。終究，這是一場人與人之間的比拼，在破陣之前，葉歡還是很想見到自己的對手。

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怎樣的性情與脾氣……這些，或許都能決定勝敗。

「擺陣人……」立秋皺皺眉頭，道：「那個人目前不在雀兒島上……」

「我可以等。」葉歡立刻道。

立秋一怔，她第一次在葉歡臉上看到這種鄭重專註的神色。不得不說，在葉歡收起玩世不恭的那一套后，他還是頗有幾分迷人的。

「好，葉先生可以暫且在雀兒島住下，我通知對方，大概葉先生要多住幾天。」

「勞煩立秋姑娘。」葉歡雙手抱拳，微微躬身道。

立秋有些懵，剛才的葉歡玩世不恭，一臉慵懶無恥，此刻的他，又彬彬有禮，言辭客氣。真也不知道，那個方才是真的他？

方俠飛，張洞庭等人和葉歡一起回到樓內，在房間的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方俠飛立刻迫不及待道：「葉歡，你看這陣如何？」

「很不錯。」葉歡嘆口氣，又重複一遍道：「相當不錯，真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前輩高人擺下這樣一座大陣，對方真是不簡單吶。」

眾人的目光都望著葉歡，目不轉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取陣圖來。」葉歡一揮手，讓人把陣圖鋪開在桌子上，葉歡舉著一根筷子，擱在陣圖之上。

「諸位看這裡，周天星象陣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合的是春夏秋冬四季。春之孕，夏之化，秋之殺，冬之寂，這又應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星相。四季大陣相輔相成，內里又有二十四節氣陣想連，循環往複，包羅萬象，當真是極其不簡單。」

「而這大陣的厲害，卻又在這三百六十五根冰柱上。每一根冰柱，都有一位守陣人守衛，一旦有人闖入大陣，迎來的就不是一柄劍，兩柄劍，而是無數柄。而冰柱之上，又方便人通行，一旦一處發生危機，其他各處隨時可以支援。這周天星象陣雖然只有三百六十五人，但卻如同有千軍萬馬一般。」

眾人經葉歡這麼一說，方才明白這大陣的厲害，也禁不住內心一片寒意。

方俠飛道：「冰柱之上，他們能走，咱們也能走，難道就不能把這冰柱頂部，當做我們通行的道路嘛？」

「不可以。」葉歡搖搖頭：「你們剛才是否有注意到，這每根冰柱粗細雖然一致，但是長短卻不相同。」

眾人不知葉歡為何說這個，卻都點了點頭。

葉歡道：「諸位都是高手，我一說大家便會明白，雙腳落腳點高一點矮一點，力氣輕一分，或者是中一分，地面反饋的力度都是不一樣的。有人研究過，只要兩節台階的高度相差一厘米，那麼所有人就都會絆倒。這個道理，我想不需要我再說了吧。」

眾人恍然大悟，方才明白為何這冰柱要製成長短不一的形狀。眾人都皺起眉頭，感覺眼前的事情有些為難。

試想，當破陣之時，盤龍的人在冰柱之上如履平地，但是大家就都只能在大陣之中轉移，這種高下之分，便是傻瓜也能分辨得出來。

當初，溫如玉破陣之時，不就吃了這種虧嘛。那一天發生的情景，方俠飛等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頭。

在破陣之時，溫家七十二地煞一入陣，就遭遇了盤龍的人，每一個小隊，面對的都是上百人。以多敵少，勝負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結果，溫如玉信誓旦旦去破陣，然後搞了個灰頭土臉，鎩羽而歸，也相當於華夏江湖被重重打了臉。

張洞庭緊皺眉頭，半晌忽然言道：「那麼我們是不是在茅山原模原樣建一處這樣的地方，讓各門各派的精英子弟入陣訓練，等到時候大家都能適應時，再前來破陣。」

葉歡撇撇嘴，無奈道：「行不通的。」

「呃……這……」張洞庭閉上嘴巴，選擇不說話了。

在第一時間，他也就想明白了，這個辦法為何行不通。在別處重建周天星象陣，讓江湖精英弟子進入訓練，這件事至少也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華夏江湖，那還有這麼多時間。

現在僵持半年的時間，華夏江湖的面子已經差不多丟乾淨了。再等一年，真以為江湖人每一個都那麼不要臉嘛？

而且，真就是等一年，到時候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難道這周天星象陣，真就無法可破嘛！」茅山掌門和西風樓組長同時發出一聲長嘆。

「不好破。」葉歡皺眉搖搖頭道。

張洞庭和方俠飛同時一怔，瞬間明白了葉歡這句話的含義。葉歡說的是『不好破』可不是『不能破』，雖然只有一個字的差別，但所表達出來的意義，卻有天地之別。

然後，茅山掌門和西風樓組長，兩位江湖人的重要人物，望著葉歡，異口同聲到處三個字。

「怎麼破！」

「讓我想想。」葉歡搖搖頭道。

一句話，又將二人心中升起的熊熊火焰熄滅了。二人面面相覷，最後，方俠飛無奈道：「那你慢慢想吧。」

大家都出去了，最後，只有張白鳳還留在葉歡房間里。

她坐在一旁，輕輕開口道：「真的破不了嗎？」

「會很難。」葉歡搖搖頭，道：「關鍵是，讓我見見那擺陣人吧，見到他之後，至於如何破陣，我卻也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張白鳳點點頭，道：「真也不知道盤龍還有這樣的高人，卻也不能小窺了他們。」

「說的是。」葉歡點點頭，望著面前的陣圖，忽然長嘆一聲，手摁在桌子上，道：「這座島上會死很多人！但願……破陣之日，這島上的冰還可以是白色的吧。」

一句長嘆，卻不知為何流露出一股森然肅殺的味道。張白鳳搖搖頭，卻也沒有說話。

不知不覺，夜色已經沉了下來，這裡的天，總是會黑得更早些。

妙玉小尼姑橋橋門，從門口探出腦袋，道：「師父，師娘，盤龍給我們安排了晚宴，您二位去不去呀。」

葉歡此刻正琢磨陣圖的事情，哪有心思參加什麼晚宴，他不耐煩的揮揮手：「你去吧，不要來煩我。」

「嗯。」妙玉清脆的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