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葉歡其人，年方廿余，模樣足以稱得上俊俏。

自然，和向楚才相比，葉歡還是略輸一籌。只不過葉歡的俊俏，是另外一種風格。

細細兩彎柳葉眉，似眯非眯丹鳳眼，眉梢眼角之間，總會有幾分勾人的味道。若葉歡是女兒身，怕也是一個美人。就連憐花大師都曾說過葉歡：你本是女嬌娥，錯投了男兒身。

不過，這句話是讚揚還是諷刺，那也就分不清的。

終究，葉歡還是一個挺俊俏的男生。

自然，如果葉歡只是英俊，卻是算不得什麼。這世上六十幾億人，想要從中找出些英俊的，其實並不困難。模樣對男人來說，終究不是最重要的。比如說，向楚才身形高大，模樣俊朗，卻不是依舊在沈天仙面前抬不起頭來嘛。

這世上，女人的化妝品或許是那些昂貴的奢侈品牌。但對男人來說，最好的化妝品永遠是權力和金錢，或者，也可以美其名曰事業。

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模樣足以稱得上俊俏，論身份當初是隱龍寺下山弟子，在江湖一言九鼎，無人敢違。雖然說，他現在已經退出江湖，可即便現在，他也有億萬身家，是個年少多金的富豪。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王老五。葉歡如果沒有這億萬身家，怕他那單薄的小身板，俊俏的臉蛋，在沈天仙眼裡，就只能落得個娘娘腔的評價了。

自然，這一切皆都是假設。本是不存在的事情，也沒有假設的必要。至少，有金錢氣魄撐腰的葉歡，在沈天仙眼裡，是有幾分吸引力的。

沈天仙是沈家家主，是江湖第一美女，是無數人心中的女神。在很多人很多人眼裡，沈天仙應該是長在雲端之上，朝飲清露，暮枕白雲而眠的絕世仙女。這種仙女，怕是每天上廁所都是不用的。

當然，如果沈天仙真不用上廁所，那她就不是什麼女神，而是女變態了。可是，在很多人眼中，真還就是這麼想的。

也只有在少數人眼裡，比如在葉歡眼中，沈天仙只是一個女人，身為人，就會有吃喝拉撒的煩惱，身為女人，就會有女人該有的慾望。

沈天仙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肩上應該擔上一份什麼樣的責任。家族對她的培養，也是盡心儘力的。每日吃什麼飯，喝什麼水，穿什麼衣，蓋什麼被都是有一套講究的。

真正的公主，便是床上一粒豌豆，都會令其一宿難眠。

沈天仙雖然不是公主，但是大富大貴，比真正的皇家也不遑多讓。雖然說人人生而平等，但很顯然，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加平等些。沈天仙從小，就是在這樣一個家庭中長大的。

吃最好的飯，穿最好的衣，享受最周到的服侍，接受最好的教育。一日一日長大，長到十三四歲的時候，屬於女兒的身體便慢慢發開了。

臉蛋變尖了，腰變細了，腿變長了，胸變……那個時候，沈天仙雖然不明白這具身體對自己意味著什麼，但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這具身體，對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從下人見到自己時，恭敬里藏著的那一抹慌張，同族少年的格外親近，甚至某些長輩慈祥的面容下，眼神里掩飾著的那一抹貪婪。

沈天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聰明人總能夠看出，一些隱藏得很深的事情。從周圍男性生物的目光中，沈天仙總可以察覺到那些隱藏得很深的貪婪和渴望。

這些眼神，是其他女人無法擁有的，這也讓沈天仙明白，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自己是該驕傲嘛，還是該自卑。出類拔萃，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雖然說，萬惡淫為首，問心不問事。可究竟，在他們心中究竟藏著什麼樣的事呢？

到了青春豆蔻的十四歲，終究隱隱的已經開始某些事好奇。沈天仙是很聰明的，她能接觸到的書籍也是多的。從一些書籍或者是影響中，沈天仙很容易便知道，那種事，究竟是一種怎樣的事。終究，也談不上秘密。

可是，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經歷過是另外一回事。或許是身體發育的原因，沈天仙心裡隱隱有些渴望。夜深不能寐，偶爾沈天仙躺在床上也會想，若是自己身邊有個男人，會是怎樣一種感覺。若這床上有個男人，那他又會對自己做什麼事。

一日一日，這些事偶爾會浮上心頭，終歸是有些羞恥的，畢竟是一個女兒家，可越是羞恥，卻又忍不住去想。

有那麼一日，大概是在自己十六歲的時候。

那是一個夏天，至今想起來，沈天仙覺得自己身體都是燥熱的。她剛剛游泳回來，濕漉漉的身體擦乾淨，換上淡黃色的連衣裙。無意間，路過父親的房間時，隔著門縫看到一個父親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沈天仙被嚇住了，那可能是自己此生最恐怖的一幕，至今想起來，仍舊一身冷汗，噩夢驚醒。

她沒有想過一向溫柔寬厚的父親，竟也會有那醜陋猙獰的一面，她也不曾想過，在父親身下的女人，竟然會如此痛苦。

緊皺的眉頭，濕透的髮絲，口中疼痛之極的聲響。

而那個女人，沈天仙無意窺見的那個女人，是她的嬸嬸。

父親與嬸嬸之間的事情，沈天仙看見了，對誰也沒有說，終究覺得，是有些不對的。可是那一幕，卻長長的留在了她心裡。

這讓她明白，那種事，是痛苦的，醜陋的，恐怖的。任何一個靠近自己的男人，都是罪惡的，心裡都是抱著想欺負自己的念頭。

這個印象，在她心裡留了很久。

時間是毒藥，時間也是唯一的解藥。時間下的毒，最後也只能靠時間來解。

沈天仙一日日的長大，出落的越發標緻，然後有好事者，便說她是江湖第一美女。即便沈天仙，對這個稱呼，也覺得惶恐了。事實上，她也明白，這種稱呼還是因為她是沈家千金的原因，可這也確實說明，沈天仙的模樣是不錯的。

否則的話，把一個無鹽氏稱為江湖第一美女，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這麼不要臉的。

當沈天仙成親時，也不知道多少江湖子弟傷透了心。其實沈天仙自己，在邁入新房的那一刻，也是恐懼和期待並有的忐忑情緒。

那麼痛苦的事情，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結果最後是怎樣，沈天仙根本不知道。

結果……沈天仙很失望。

向楚才很體貼，也足夠溫柔。但沈天仙卻又一種渴望不得滿足的緣由。為什麼，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呢。

事實上，向楚才雖然在床上稍微不行，但也不是一開始就不行，這種事，終究是有個原因的。

假如說，你娶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女神，她的錢，是你十輩子不吃不喝都掙不到的。然後，在洞房花燭夜，在你使出十萬八千分力氣后，這女神卻露出意興闌珊，沒有被滿足的模樣。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是不是自己不行。然後，當你開始懷疑自己不行的時候，慢慢的，你也就真的不行了。

所以，夫妻十年，向楚才在沈天仙面前抬起頭的機會不多，慢慢的，他本能的對這種事也有些抵抗了。寧願去外面找一個風塵女子，逞一逞男人的威風，也不願回家伺候那江湖第一美女。

所以，時間在某一日給沈天仙下了毒藥，可是，向楚才並不是時間給予她的解藥。

日子打馬，時間流水，一日一日便過去了。十年時間內，沈天仙都處於一種，想得而不可得的狀態中。

直到……

直到今日今時今刻，當葉歡的中指撩到她下巴的那一刻，沈天仙彷彿被一道雷電擊中。恍惚間，十六歲的那個夏天又回來的。

一樣的燥熱，一樣的恐懼，一樣的忐忑，一樣的煩悶浮躁，彷彿天上烏雲密布，想要用儘力氣揮出一劍，將烏雲斬破，讓陽光露出來一樣。

「葉先生，請自重！」

粗糙的將葉歡的手打開，沈天仙覺得屈辱而煩悶，這煩悶有多少是因為葉歡的侮辱，又有多少，是因為時間種下的毒藥開始發作呢。

葉歡在江湖上的風評從來不好，大家多評價此人：無恥，卑鄙，拙劣……某種程度上來講，大家並沒有說錯。

時間過了許久，迷離散的藥力漸漸消退，身體是恢復了力氣，但葉歡的眼睛卻變得越發迷離。

在手被沈天仙推開的時候，葉歡站了起來，單薄的身軀，在此刻顯得，比大山一樣沉重。

他抓住沈天仙的手腕，幾乎是粗魯蠻橫，如土匪一般的，將沈天仙拽進了自己懷裡。畢竟，葉歡的祖上是出過土匪的。葉歡如此行為，卻也有幾分先祖之風。

沈天仙被葉歡強硬的箍住腰，身體動彈不得。在這一刻，她恍惚覺得窒息一般惶恐，抬眼望著葉歡，目光已經呆住。

窗外門外，風雨依舊磅礴。但是沈天仙恍惚卻又回到了那個十六歲烈日炎炎的夏天。

風依舊在刮，雨依舊在下。時間所給予的毒藥，時間也終究會喂你服下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