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一無所有，發現自己根本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台下所有學生都睜大眼睛，側起耳朵，聽著葉歡的話，不想錯過每一個字。

葉歡道：「在第三次傷好之後，我對師父的話言聽計從，但我心中悄悄發下重誓，以後一定要將我師父狠狠的揍一頓。他摔斷我十二根骨頭，我就要翻倍，打斷他身上二十四根骨頭。」

「請相信，那時候我對我師父的討厭，絲毫不亞於你們現在討厭我。」

葉歡繼續道：「從那天以後，我開始習武讀書。習武，讀書？這四個字說來簡單，但做起來卻萬分艱難。冰天雪地，我抱劍而坐，一連七天，不飲不食。酷暑炎夏，我每日挑水百擔，從山上到山下。為讀書，我讀得兩眼昏花，每日咳血……」

所有人都怔住，沒有一個人在說話。包括後台的葉雪也皺起眉梢，她難以想象，在被趕出家門的五年時間，葉歡竟有如此痛苦的經歷。

葉歡微笑道：「你們現在覺得學業重，但和我當初相比，實在是天堂地獄的區別。我說這些，你們肯定難以置信，覺得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這的確不是人過的日子。」葉歡搖搖頭：「但這是一個想要站起來的人過的日子。」

「是的，你們剛才嘲笑我，我的確服過軟，跪過。」葉歡道：「但我告訴你們，跪過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輩子膝蓋黏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五年的時光很難熬過來，但我可以自豪的說，我熬過來了。在我最難撐下來的時候，我對自己說：你想要的這麼多，你要拿什麼換？」

「同樣，我也一直記得我當初我發過的重誓，要在有生之年，將我師父痛揍一頓。」葉歡道：「在我下山的那一天，我報仇的機會來了。」

見眾人都是眼睛一亮，葉歡笑道：「你們肯定覺得，我鋪墊這麼久，肯定是為了等這一天，在最後的時候，我終於報仇雪恨，把我師父痛揍了一頓。」

葉歡搖搖頭：「不是這樣的，那一天，我還是打不過他，是他將我痛揍一頓，扔到山下。」

台下發起一片嘆息聲，有人覺得有些遺憾，他們想要聽到的故事，不是這樣的。

葉歡道：「是的，我還是打不過他。他比我強很多，即便我再努力，再刻苦，想要打過他的機會也很微茫。」

葉歡道：「所以，你們要明白，這世界上本就沒什麼勵志故事。有人生下來就比你強，強很多，即便你在如何拚命的努力，也永遠無法戰勝他。但男人一生，又一次重要的成長。」

葉歡略頓了頓，道：「那就是即便知道有些事無能為力，也願意拚命去努力。」

「這就是我今天要講的故事。」葉歡道：「你們聽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好，其實和我都沒多大關係。但五年前，我師父問我一句話，我再重新問你們。」

「你們想要向這世界拿什麼，又準備拿什麼去換？」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都不覺思考葉歡的問題。每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成長，直到有一天有人當頭棒喝，才幡然醒悟。而這屬於極幸運的少數人，有些人一輩子都無法有這當頭棒喝的機會。

今天，在畢業晚會上，葉歡給所有人來了一記當頭棒喝。

葉歡道：「日後，你們走進社會，會遇到許多比你們強的人，讓你們討厭的人，你們有機會親眼看著那些你們厭惡的人踩在你們頭上，你們不想跪，但卻不得不跪。」

「那時候，你們不必害怕，當你們低下自認為高貴的頭顱，出賣所謂的尊嚴時，你們要記得我今天的話。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永遠站不起來。」

葉歡平靜的述說，道：「我是一個功利主義者，不講道德，不講仁義，我只看結果。為達目的，我不折手段，不管是自己的手斷，還是對方的手斷，我都不在乎。我只看重，自己喜歡的要拿到手，我只是不能容忍，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站著的是別的人。」

「實話說，今天的梧桐中學遇到些事，滿城風雨，人心惶惶，大家都說我梧桐中學辦不下去了，明天就要關門。」葉歡揮揮手，道：「在我看來，小事而已，那些自以為這點小事都能難住我葉歡的人，還是太小看我葉歡了。」

台下做的學生都沒有說話，不過心中還有些懷疑。對於梧桐中學發生的事情，他們不是不清楚。說是危在旦夕，實在太輕了點。現在教育局已經發出通知，責令葉歡停止辦學，並且當眾向社會媒體道歉。而更重要的是，一家逼死學生的學校，日後還如何招生？

畢竟，生源，才是一所學校的生命基礎。

可不知為什麼，但葉歡說這只是一件小事的時候，大家竟然真就信了。

葉歡道：「我敢說這話，因為我有這樣的實力。可你們呢，如果你們日後遇到同樣的窘境，卻沒有應付的辦法，日後該如何是好。今天你們恨我，因為我剝奪了你們的業餘時間。

我不是謙謙君子，我寧願你們現在恨我，也不願等到日後某一天，你們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面對這世界時，再來恨我。」

沉默許久，葉歡不再說話，眾人才意識到葉歡已經結束今天的談話。

在短暫的寂靜之後，所有人都站起來，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發出任何雜音。

全體學生，他們有些參與****，有些身上帶著臭雞蛋和爛水果，準備給葉歡難堪。但此刻，所有人一起低下頭，口中同時說了一句話。

「葉校長，對不起。」

這一天之後，梧桐中學一批批學生進入社會，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經歷，也都有各自的故事。他們其中，不乏手握權勢的高官，富甲一方的商人，乃至某些人成為地下世界的大佬。

他們絕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他們貪婪，狡詐，卑鄙，邪惡……為官他們會以權謀私，為商他們巧取豪奪。他們會為了一分錢在大街上亮刀子，同樣也會為一分錢下跪裝孫子。人們厭惡他們，憎恨他們，同樣也畏懼他們。

關於他們，人們有很多稱呼：惡霸，土匪，流氓，豺狼，但有一個稱呼得到了大家一致同意——野狗！

野狗生於荒野，成群結隊敢博雄獅，單槍匹馬能戰惡狼。達時它們可以吞虎食豹，賤時它們會以腐肉屍體為時。它們血脈不貴，骨骼低賤，但它們從不計較上天給予它們什麼，只在乎自己能向上天要什麼。在漫漫都市森林中，它們要的很簡單——活下去，然後活的更好！

如果問這批梧桐學生一個問題，總是能得到一個統一的答案。

「對你一生改變最大的人是誰？」

「葉校長。」

是的，不管時間過了多久，對於葉歡他們也還是喚作葉校長，而不敢直呼其名。

日後許久，一位記者採訪一位獄中的犯人：你如何評價你們的校長？

「我恨他。」這人道：「同樣也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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