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的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他很想告訴陸瑾，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死，自己也會死的。

  但是他又不能現在告訴陸瑾血咒的事情，血咒剛下上沒多久，陸瑾要是知道了，強行抹去就沒用了。

  只能等很久之後，血咒融入靈魂，以陸瑾之力也抹不掉的時候再說。

  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陸瑾會不會因為捨不得他死而好好護著自己。

  不過，陸瑾也沒指望傅瑜能說什麼。

  他說完，等不到傅瑜的回答，就靠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

  再醒來的時候，傅瑜跟他說到了，他迷迷糊糊的跟著傅瑜下了車才發現，傅瑜帶著他回了龍虎山。

  陸瑾無語，他停住腳步不願意走，「我說的是回A市，你幹嘛帶我來龍虎山？幹嘛，你不會發現我執念深重，又想把我帶到龍虎山關起來吧？」

  傅瑜無奈的停下回頭看他，他甩了甩手裡提著的一串小葫蘆，「你一天天都在想什麼，這群小靈偶總得找個地方安置吧？」

  「你一天天的不著家，要是把這一群搗蛋鬼安置在你家裡，那豈不是房子都給你拆了。」

  「而且這種精靈是要有供養的，我送去龍虎山，讓師父幫忙養著。龍虎山有靈氣，還有師兄弟們每天誦經，對這些小傢伙們百利而無一害。」

  陸瑾撓撓頭，尷尬的跟了上去，「哦，不好意思，睡懵了。我完全忘了這群小傢伙的安置問題。」

  龍虎山道觀在山頂上，他們在道觀後面會自己種點菜什麼的用來平時吃。

  傅瑜自己回家，就沒走正門，他領著陸瑾繞過菜地，從後面進。

  陸瑾看著滿地的蘿蔔青菜什麼的，好奇問道：「你們龍虎山不養點雞鴨什麼的嗎？」

  傅瑜搖搖頭，「養雞養鴨，緣主進門後看到不好收拾。就只種點菜，肉什麼的還是下山買更方便。」

  說完，他又順口問了一句，「怎麼，你們清虛山會養雞養鴨嗎？」

  陸瑾笑著點點頭，「養啊，清虛山離人群村莊比較遠，我們都是自給自足的。我們不僅養雞養鴨，還養豬呢。」

  傅瑜挑了挑眉，「養豬？誰養，你嗎？看不出來你還會養豬？你連自己都養活不了。」

  「當然是有專門的人養的，我雖然養不了豬，但我殺豬可利索了。」陸瑾堅決不承認他什麼後勤也沒幹過。

  傅瑜笑了笑，「殺豬？看出來了，能單手擰斷厲鬼的脖子，殺個豬算什麼，是吧。」

  陸瑾昂著頭，一副我很厲害的樣子，從傅瑜身邊超過去，想走到他前面去。

  只是他們現在正走在狹窄的田埂上，傅瑜沒有防備，被陸瑾往旁邊擠過去的時候，他一個沒站穩，手裡的一串小葫蘆飛了出去。

  摔在了旁邊的蘿蔔地里。

  不一會兒，一群蘿蔔，就蹦蹦跳跳的從地里蹦出來，然後排著隊進了道觀。

  傅瑜看著那一群活潑的蘿蔔，舔了舔嘴唇，他拉住陸瑾，「要不我們還是直接回A市吧，我怕待會兒師父看到一群會動的蘿蔔，我今天就下不了山了……」

  陸瑾也點點頭，立馬轉身往回走。

  果不其然，二人沒走多遠，就聽到觀內傳來老天師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傅瑜！」

  傅瑜推著陸瑾往前走，「快走，快走！」

  坐在回去的車上，傅瑜開著車，陸瑾坐在副駕笑得前仰後合，「你闖禍了，你師父會打你嗎？」

  傅瑜黑著臉，「當然會打，還會罰我跪大殿。」

  陸瑾笑著說：「我還以為像你這樣，龍虎山最好的苗子，你師父疼愛你還來不及，根本捨不得打你呢。」

  「再好的苗子，闖了禍，那也是和其他師兄弟一樣的待遇，照打不誤的。」

  傅瑜狀似無意的問道：「你呢，你犯錯之後，你師父會打你嗎？」

  陸瑾抬了抬下巴，「呵呵，本天師天賦超絕，從不犯錯。」

  陸瑾沒有迴避他的問題，也沒有含糊其詞，而是他問什麼，就會說什麼。

  這讓傅瑜覺得很開心，雖然那天晚上的話沒有說完，但陸瑾還是有一點改變的。

  他終於，能跟自己說說，清虛山的事情了。

  「那你以前，是師兄弟里的楷模了？」

  好不容易陸瑾願意說，傅瑜當然是趁機多問點。

  陸瑾摸了摸鼻頭，「其實，也是會犯錯的。但是就那一次，師父沒打我，也沒罵我，只是讓我自己去處理後果。」

  「你犯了什麼錯？」

  「我把山下關著的海妖放出來了，那海妖出來後鑽進附近的湖裡，掀起了滔天巨浪，差點把那一片的鎮子都淹了。」

  「師父把海妖抓回去，然後讓我去鎮子上挨家挨戶道歉。道歉的方式就是每人送一卦，體會人間疾苦。」

  「那次，我因為插手太多人間事，整整發燒了三天。醒來後，師父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現在知道怎麼才能做好一個天師了嗎？」

  「我說知道了，師父就走了，再沒多說我一句。」

  傅瑜聽完，皺著眉頭，難以置信，「所以，你發燒三天三夜，學到的道理，就是繼續插手人間事，然後任由自己被因果反噬？」

  陸瑾點點頭，「嗯，因為那些天，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世間人算卦，求的是什麼，他們不過求一個順遂，求一個心安。卦象對他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算卦的這個人，能不能幫他們解決困境，能不能救他們於苦難。」

  「所以，我覺得，我不過是一個人，我就算耗儘自身又如何，不過也是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罷了。但我若能救蒼生於苦難，我才不枉，做這一世天師。」

  所以，他上一世才會死於18歲。

  陸瑾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上一世有哪裡做錯了，但看著傅瑜越來越沉的臉色，他還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現在我明白了，做天師嘛，最重要的是開心！」

  「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保護好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陸瑾一邊說，一邊看著傅瑜的臉色逐漸由陰轉晴，他才悄悄轉過頭去長出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又要挨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