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沉寂許久後，才響起了一句萬馥奇輕的不能再輕的回答。

  「不客氣。」

  他拿出一沓文件，遞向李卯。

  「在這些文件上籤好字，這個小孩兒就是我們的女兒了，沒人能搶走她，就連法律都會保護我們的之間的關係。」

  李卯剛接過文件，突然反應過來萬馥奇所說的話，他詫異道：「什、什麼叫我、我們的女兒？」

  萬馥奇回答：「因為出於保護被領養兒童的身心健康和成長環境的考慮，國家要求領養人必須是合法伴侶，雖然我還沒達到法定結婚年齡，但稀有性別是可以提前申請結婚的，所以我們成為合法伴侶，這是領養爾爾的前提條件。」

  李卯半信半疑地展開手上的文件，上面萬馥奇的簽名已經落實到了紙張上，而文件上反映出的信息，也和萬馥奇口述的完全吻合。

  李卯表現的遲疑不決。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趁著萬馥奇戀愛腦效期沒過，立刻在領養文件上籤上字。

  然後連夜拉著萬馥奇去領證，讓爾爾這個萬家人的名頭坐的穩穩噹噹。

  將來不管他的結局如何，他與萬馥奇的結果如何，爾爾最起碼會是一個不用為生計奔波，有資格享受生命的人。

  階級跨越的機會不常有，豪門大院裡再怎麼心酸，也好過如今母親慘死，父親身亡，養父一貧如洗，滿身血債要強。

  這或許是爾爾最好的結局。

  可現在，他不想拉萬馥奇下這趟渾水。

  而且今夜過後，他的生活勢必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沒辦法在做街邊那個無所事事，給錢什麼都做的打手混混。

  他不能有軟肋，不能和任何人扯上關係，更沒資格做萬馥奇法定的愛人，爾爾名義上的父親。

  李卯將文件放到餐桌上，他看向等待答覆的萬馥奇。

  「幫、幫爾爾找對願、願意收養她的夫妻吧，認、認識的最好，人品過關，沒、沒孩子，家境不、不太差就行了，我認識的好、好人不多，但我也盡力找、找一找，麻煩你、你也幫忙找找。」

  李卯看著懷裡天真無邪，幾根頭髮絲就能逗的開懷大笑的爾爾，他覺得或許平凡的幸福也是一種選擇。

  聽到如此出乎意料的答案的萬馥奇，桌下的手早已將衣角攥的褶皺不堪。

  他嘗試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儘量柔和，但一張嘴，便再壓抑不住翻湧的情緒。

  萬馥奇紅著眼眶，質問李卯道：「你那天在醫院裡，不是很在意這個孩子的死活嗎？你現在要把她送給別人養？」

  李卯沒辦法和萬馥奇解釋太多，有關於他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輕哄著懷裡的爾爾，答案沒有任何動搖。

  「因為別、別人比我更、更適合收養爾爾，做父親也、也會比我更稱職，這樣對爾爾來、來說，是最好的。」

  「而且為了收、收養一個不、不相干的遺孤，你和我結婚，這、這種代價對你來、來說太大了。」

  「或許你現在覺得值、值得，以後經、經歷的事情多了，見、見的人多了，你總會後悔的。」

  說到這，李卯睫毛輕顫了幾下，緩緩抬起，柔聲道：「聽、聽懂了嗎？」

  「聽不懂。」萬馥奇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

  「李卯，我已經在文件上籤好了我的名字，這就是我的回答，你只需要做出你自己的決定。」

  「我不需要你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你的為我好只不過可以讓你放棄的更理所當然，更名正言順。」

  「如果你真的愛這個孩子，你應該想盡辦法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而不是美其名曰有更適合她的去處。」

  「萬一你給她找的養父母實際沒那麼喜歡她怎麼辦？萬一現在喜歡她，以後又不喜歡了怎麼辦？以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偏心不愛她了怎麼辦？」

  「萬一他們迂腐傳統，壓抑了她的天性呢？萬一他們強勢獨斷，未來逼迫她結婚生子呢？萬一他們都沒有你這麼愛她在乎她呢？」

  「你憑什麼覺得別人就會是更好的歸宿？明明這個世界上，你最了解的人，你能管控的人，只有你自己。」

  萬馥奇越說越激動，他突然從座位上起身，椅子在劣質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尖叫。

  他大步邁向李卯。

  萬馥奇站在李卯身側，微微俯身，雙手捧起李卯的臉。

  兩人一高一低，卻是一場平等的對視。

  「你的愛是你唯一能確保，讓她感受到的愛，要是未來她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被這個世界欺負，被別人貶低的一文不值，你怎麼辦？」

  說到最後，兩人都不知道萬馥奇的這番話，究竟是為自己辯駁，還是替爾爾爭取。

  我或許真的不是你人生伴侶的最優選項，但我是我已知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那個人。

  愛到我甚至無法放手給你自由。

  我害怕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又會被這個壞透了的世界欺負。

  我害怕再也沒有人，能給你我可以給予你的愛。

  如果你未來身邊註定要有一位愛人，請試著給我一個勝任的機會吧。

  李卯被問的啞口無言，他一個結巴，怎麼能回答得了這個死聾子的長篇大論。

  「李卯，放手的不是愛，放手的都是膽小鬼。」

  萬馥奇的聲音變得哽咽，李卯還來不及反駁他的觀點，唇口就被晚香玉的柔軟封緘。

  嘗到標記所有者的味道，他體內的信息素頓時橫衝直撞。

  李卯下意識地騰出一隻手，扣住萬馥奇脖頸，將與他糾纏不清的舌推離。

  他喘著粗氣，眼尾洇紅一片，想要發出的警告，在對望上那雙湛藍的眼時，便撞上了海中的礁石，頃刻覆滅。

  那片海才是他見過的第一片海。

  那片海是萬馥奇的雙眼。

  李卯抬手攬上萬馥奇的脖頸，張開的手掌在Enigma的後腦勺蠻橫地施力。

  他微微挺直腰身，第一次主動回應了萬馥奇的吻。

  唇口啟合，液涎勾纏，曖昧的吻中，萬馥奇緊貼著李卯的唇肉，粗喘呢喃道：「膽小鬼，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