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禮像是沒聽到似的，抬起筆調了個顏色，在紙上寥寥畫下數筆。

  冷衫的氣息猛然靠近，在耳尖落下一吻。

  「在畫什麼？」

  紙上一大半的顏色都被塗成了深不見底的黑色，邊緣不規則地起伏著，像是……懸崖。

  懸崖之上，似乎有兩個小人，才畫到一半，瞧不出個所以然。

  姜若禮微微側身躲開了裴子歸的靠近。

  「沒什麼，你又看不懂。」

  被當場懟了的裴子歸倒是不怎麼在意，溫柔的目光落在姜若禮的右手。

  不聽話的顏料沾到了手背，白皙的皮膚上落下各種顏色。

  他從桌上拿了瓶沒有標籤的瓶子，這是之前找人特別定製的，專門用來給姜若禮擦手。

  既能很快擦掉顏料，又不會傷到她的皮膚。

  沒幹的顏料很好洗，就算幹了也能洗掉，但姜若禮每次搓完皮膚都紅紅的，所以裴子歸才專門叫人調了這個洗滌劑過來。

  他倒了些洗劑沾濕了絲布，然後蹲了下來，接過姜若禮手上的顏料盤放到地上，開始慢慢擦拭她的手背。

  感受到濕潤的液體，白皙的下手朝後縮了縮。

  「我還沒畫完呢。」

  裴子歸抓住逃跑的小手，動作很輕，一下又一下擦掉了手臂上的顏料。

  翻轉掌心，手掌紋路清晰乾淨。

  裴子歸抬頭看向姜若禮，眉梢輕挑。

  「聽說裴太太今天動手打人了？」

  蘭姨早就把事情完完全全告訴了他。

  其實他本可以一進來就解釋，但不知存了什麼心思，裴子歸很想看看姜若禮的態度。

  小狐狸的心裡，是不是也會有那麼一點在意。

  「手疼不疼？何必親自動手。」

  對付那種人，他可以有千百種方式。

  大小姐平時雖然嬌縱，但卻在外人面前是個講道理的。若非真的被氣到，是不可能親自動手的。

  裴子歸低頭揉了揉姜若禮白嫩的手掌心，沉穩的臉上染上幾分忐忑與期待。

  「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比如，秦妤姍是誰？

  又比如，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姜若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別過腦袋沒理他。

  男人眼底划過一絲落寞。

  「下次再畫，先吃飯。」

  「裴子歸，秦妤姍是誰？」

  兩道聲線重疊在一起，握著姜若禮的大手緊了幾分，像是難掩激動。

  「你抓這麼緊幹嘛？問到你心坎兒上了？」

  裴子歸半蹲在地上，墨色的瞳孔盛滿了笑意。

  「嗯，問到我心上了。」

  「好啊你個裴子歸！竟然連裝都不裝了是吧！」

  姜若禮作勢就要把手中畫筆扔過去，沒想到一脫手，沾著顏料的畫筆還真就朝著男人的臉飛了過去。

  驚呼一聲，她下意識推開了裴子歸。

  沒想到這個缺心眼兒的非但不躲，還把她牽得更緊了。

  「你瘋啦！」

  畫筆觸碰到男人稜角分明的臉龐，濺開燃料，落下一道藍色。

  她正準備塗抹天空。

  潔癖如裴子歸，這次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望著眼前的人，斂眉輕笑道：「秦妤姍是我的大學校友，秦家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女。」

  他倒是誠實，說的和曲心箏嘴裡的分毫不差。

  「然後呢？還想問什麼？」

  裴子歸捏了捏姜若禮的小手，起身靠在桌子的邊緣。

  目光所及，全是腿。

  看見他這副光明正大無所畏懼的樣子就來氣，姜若禮賭氣道：「沒了。」

  裴子歸突然俯下身，將椅子上的人拉到身前，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在一步步引誘著獵物入坑。

  「真沒了？裴太太想知道什麼，我肯定知無不言。」

  一聲裴太太喚醒了姜若禮的理智。

  對啊，她現在是裴太太。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聯姻，她又有權利得知自己丈夫的感情史！萬一到時候被媒體爆出來影響兩家公司的股價怎麼辦？

  嗯，沒錯！

  「你和秦妤姍在一起過嗎？或者說，曖昧過嗎？」

  小姑娘的聲音嬌嬌軟軟，靜靜看著他，精緻的小臉寫滿了不高興，折起的眉毛帶著微妙的不滿。

  攥在胸口的小手牢牢抓著男人的領口。

  裴子歸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光。他抵靠著桌子，雙腿微微打開，居高臨下將人困在懷裡。

  「寶貝，我只跟你睡過。」

  姜若禮眼底划過嗔怒，都這時候了，還說不著邊際的話。剛想錘人，裴子歸握住她的手放在臉側輕輕貼住，語氣真摯：

  「我和秦妤姍之間並沒有任何私情，幫她回秦家也不過是偶然得知後的舉手之勞。」

  他握著姜若禮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柔聲道：「至於你說的曖昧，那更是空穴來風。作為校友，我和她的日常社交僅局限於你好和再見。」

  「再說一畢業我就回來接手裴氏了，工作那麼忙，光處理你一個就夠頭疼了，哪還有時間管別的女人。」

  「我裴子歸從始至終，就只有你一個。無論是身體還是心。」

  裴子歸的聲音有種魔力，一開口便讓人信服。他說的那句只睡過一人，姜若禮是信的。

  畢竟，除了純情老處男，誰家好人第一次會這麼快，還手忙腳亂差點找錯地方……

  他說，心。

  所以，他是愛上自己了嗎？

  姜若禮的臉色好了幾分，眸心微顫，聲音里染上了幾分委屈：「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回應那些緋聞？」

  「緋聞？什麼緋聞？」

  公關團隊定期都會視察網上的輿論，關於他的桃色新聞幾乎為零。裴子歸實在想不通小姑娘指的是什麼。

  「就你們大學的時候都在傳你和那個叫秦妤姍的是一對啊！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珠聯璧合。」

  滿滿的酸味都快要溢出整個畫室，裴子歸輕笑出聲。

  「你說的緋聞，我當時的確沒聽說過，或者是沒傳到我耳朵里。我跟你道歉，應該及早發現及早解決。」

  「還有，你說的這些詞，我覺得用來形容我和裴太太比較合適。」

  「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有類似的緋聞發生。畢竟，我的裴太太很小氣，愛吃醋。」

  窗外的夕陽早就看不見腦袋，微弱的光線照到姜若禮的臉上，小巧靈動的五官被鐫刻地分外柔媚。

  女人的目光閃過幾分侷促，藏在棉拖鞋裡的腳趾都蜷縮起來。

  「誰小氣啊？我那是維護裴太太的正當權益好不好！若是突然出現個男人說是我的白月光，我看你氣不氣。」

  墨色的眼眸倏然緊繃，洶湧著複雜的光。光是站在這裡聽她假設，他都有些受不了。

  「嗯，是我小氣。」

  粗糲的指腹蹭了蹭小姑娘的眼角，臉上閃過一抹暗色陰鷙。突然就想到了那個Richard。

  「所以，禮禮大學的時候有過緋聞嗎？」

  小姑娘有多受歡迎他哪會不清楚呢，裴子歸自然也知道那些人統統入不了她的眼。

  只不過還是想親口聽她說。萬一呢？

  小狐狸眼眸一轉，滿臉狡黠：「緋聞啊，當然有啦。」

  裴子歸一把攬過柔軟的細腰，低頭在女人白皙的頸側咬了下去，帶著懲罰的味道。一想到有這麼多人曾經覬覦過自己的寶貝，他的心裡便不得勁，像是有一股悶氣無處宣洩。

  「那你以前有喜歡過誰嗎？或者說，心動。」

  姜若禮下意識又想回答裴家的雞湯小餛飩。想到裴子歸問的是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男人幽深的眼眸驟然變得危險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