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可惡的雙標

  羅蘭當然有答案，但這麼好的考試機會當然要學會分享。

  在與希芙分享前，他靈機一動，想看看其她人怎麼想，正好也可以做對比的參照系。

  他首先找到莉莎。

  莉莎這段時間很忙，作為羅蘭的親信，她也被委以重任。她現在不只是騎士團後勤官，而要負責整個總督區所有軍隊的後勤。

  通過運河之戰，羅蘭對海外三省軍隊的真實情況有了清醒認知，正要開展大刀闊斧的改革。

  後勤保障是改革的重要一環，自然要交給最信任的人。

  此前沒有總督府，也沒有總後勤官。

  但現在有了。

  三省分管後勤的高官覬覦這個新職務，甚至偷偷找上門想疏通關係，但在得知任命後都沉默了。

  不愧是小白臉總督，用人思路主打任人唯親。

  三省後勤主官各有各的長處，無論用誰都會讓另外兩人不平衡，羅蘭索性一個不用，這樣大家就平衡了。

  背後腹誹，傳播他用人唯親，和莉莎不清不白的謠言？

  希芙不相信，莉莎不介意，他也不在乎。

  雖然很忙，但莉莎並未向羅蘭抱怨，而是愉快接過審訊報告，大致看了看便給出答案。

  「我選妹妹。」

  「理由？」羅蘭猜到莉莎會這麼說，但還是得問。

  「穆妮娜雖然是敵人，但本性不壞。穆妮婭雖然天賦高，但心腸很壞，對親妹妹都能下狠手，我可不敢讓她跟著你。」

  莉莎抓著羅蘭的衣袖，輕聲說道：「羅蘭，這只是我的個人想法，最終決策者還是你。」

  她很少態度鮮明反對什麼，這次卻開了口，可見她對穆妮婭印象之差。

  羅蘭微笑點頭，淡定的說道：「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也許是擔心剛才的話會影響羅蘭的決策，她猛地抓著羅蘭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

  「哎呀，這些事我哪懂，你可千萬別聽我瞎說。對了，我按照上次的新菜譜試做了新菜，今晚嘗嘗？」

  羅蘭笑著點頭。

  莉莎的廚藝越來越高明，他是最大受益人。

  她的超凡職業是廚師，掌握更多菜餚做法就能晉升。

  羅蘭有的是菜譜，為了不暴露穿越者身份，他並未化身異世界中餐推廣大使，而是另闢蹊徑。

  他通過傳承記憶將第三紀元的精靈族美食菜譜復刻出來。

  看到菜譜，他才知道真實的精靈和刻板印象差距有多大。

  上古精靈身材修長健碩，寬大的外袍下都是型男型女。

  男性精靈穿衣顯瘦，脫掉外衣是緊實而不猙獰的肌肉。女性則是身材火辣不輸魅魔。

  這很正常，身材纖細就沒力氣，沒力氣就沒法成為神射手。

  在精靈族飲食中，素食占據較大比例，但他們從不抗拒烹飪精妙的肉蛋奶食品。

  精靈族口味相對清淡，烹飪技巧以蒸、煮、燉為主，極少有紅燒油炸等加工方式。

  他們的美食用料考究，加工精緻，色香味俱全。

  若是放在另一個世界，想必能成為名揚世界的菜系。

  精靈美食唯一缺點就是加工繁瑣，需要精湛的火候控制。

  好在莉莎精通廚藝，能將這些遺族美食完美復刻。

  羅蘭離開後勤官辦公室，去地下室找到阿麗娜。

  雖然阿麗娜能像千面舞者般隱匿身份，但並不喜歡在人前拋頭露面。

  她喜歡安靜的環境。

  打開厚重的密碼門，羅蘭見到了阿麗娜。

  阿麗娜沒有廢話，用眼神向他詢問。

  「有事？」

  羅蘭將審訊記錄遞給阿麗娜。

  阿麗娜掃了一眼，抬頭看羅蘭時滿是疑惑。

  這東西就是她整理的，什麼意思？

  「穆妮娜和穆妮婭的仇恨極深，不能共存，伱怎麼選？」

  「你已經有答案了。」阿麗娜不想回答。

  「我想聽你的意見。」

  既然羅蘭堅持，阿麗娜也不矯情，直接了當的說道：

  「穆妮娜。」

  「理由？」

  「選穆妮婭會給我的工作造成很多麻煩，你知道的，盯防一個不安分的傢伙成本並不低。」

  阿麗娜平靜的說著。

  她逐漸適應新身份，暫時充當羅蘭的情報頭子。

  也許是覺得這會影響羅蘭決策，她飛快的補充道：

  「以上只是情報收集角度的意見，不必參考。」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羅蘭轉身，在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多出去走走，總在這裡悶著也不好。」

  阿麗娜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在羅蘭走遠後，她才發出微弱的嘆息。

  她當然會出去走動，但不是現在。

  【無面者】賦予她易容隱匿，製作假面的特殊能力。

  每多一副面孔，她的隱匿能力就會提升一些，距離位階七也更近一步。

  就在阿麗娜準備製作新面具時，桌上擺著的鈴鐺輕顫著發出響聲。

  她站起身，通過暗門來到另一個密室。

  有錢就是好。

  通過羅蘭提供的啟動資金，她正在重建情報網。

  情報網的建立並不容易，沒有一兩年很難見效益。

  專業特工的培養，拓展情報收集的渠道，以及花費金錢直接購買情報，都需要錢。

  她需要可靠的人手，父親的老部下正是最佳目標。

  但她暫時不能冒險。

  畢竟她沒法判斷這些人在想什麼。

  總督府。

  總督和副總督面對面坐著，正在交談。

  門外偶爾路過的工作人員總會默默猜想，羅蘭大人和希芙伯爵肯定在規劃海外三省的發展藍圖。

  然而他們卻在研究某個簡單問題，姐姐還是妹妹？

  兩份審訊報告放在希芙面前。

  她知道這是重要考試，不敢怠慢，逐字逐句翻閱，認真思索。

  羅蘭也不著急，慢慢等。

  他已經將穆妮婭轉交給博恩，將穆妮娜轉交給娜娜。

  穆妮婭交代的東西多，但可信度打折扣；穆妮娜掌握的情報較少，但真實度更高。

  再苦一苦拷問官吧，加大訊問力度。

  海妖姐妹受不了？這個時代還沒有日內瓦公約，羅蘭給她們的俘虜待遇已經很好了。

  換個別的封建領主，漂亮的海妖小姐大概早就被拉去滿足好奇心，甚至被泡芙灌暈。

  讓她們也苦一苦，努力恢復記憶吧。

  希芙沉思許久，反客為主的問道：「你會怎麼選？」

  「我在問你。」羅蘭被希芙氣樂了。

  「好吧，為什麼沒有全都要的選項？」希芙輕聲問道。

  羅蘭拿起雕刻著愛德華頭像面額五磅的大金幣，擺在桌上。

  「獲得頭像面的同時，也會失去紋章面，這很合理。」

  希芙拿過金幣，笑盈盈的將金幣豎起來。還沒等她說話，金幣就搖搖晃晃的倒下了。

  「我懂了，全都要得有高超的平衡技巧。姐妹二人都恨不得對方去死，無論如何也沒法平衡。」

  「我們把答案寫在紙上，等會對答案。」希芙微笑著提出建議。

  「好。」對答案遊戲是枯燥教學的娛樂環節，羅蘭不會拒絕。

  兩人拿來紙和筆，分別寫下答案。

  羅蘭正要打開紙條對答案時，希芙按住他的手，「等一下，我們交換紙條看答案。」

  「妹妹。」這是羅蘭的答案。

  「笨蛋。」這是希芙的答案。

  兩人抬頭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答案沒問題，解題過程呢？

  希芙清了清嗓子，開始解釋。

  「其實我沒想那麼多，但那個穆妮婭讓我感到不舒服，總覺得她的眼神仿佛藏著毒蛇。」

  「穆妮娜雖然笨一點，天賦差一點，但更好控制。在我看來，穆妮婭有小聰明卻沒有大智慧，穆妮娜笨些但知道分寸。」

  「雖然她毫不掩飾弄死姐姐的心情，但那也是姐姐做的太過。穆妮娜的品性比她姐姐好些。」

  「那個雨夜，她沒有越過營門，有敬畏之心，所以我選她。」

  報完答案，希芙有些忐忑的看向羅蘭。

  她的選擇雖然有利益的考量，但也摻雜著個人情感。

  她有些疑惑，羅蘭是基於怎樣的考量做出決定呢？

  「利益。」

  看著她滿溢著「我很好奇」的雙眸，羅蘭平靜的解釋道：

  「選擇穆妮娜就是利益最大化。」

  「表面看來，掌握第二樂章·混沌的穆妮婭擁有比穆妮娜更高的價值，但她忽略了一點，她們扮演的角色不是千里馬，而是馬骨。」

  「既然是馬骨，誰跑的快並不重要。」

  穆妮婭的供詞透露了重要信息，深海之下不但有文明，還有強大的神秘組織。

  海洋將軍這個稱呼聽起來的確是高層，但大概率不是首腦。

  在海洋將軍之上，應該還有大將軍甚至海皇。

  格蘭姆海妖是未來與深海文明溝通的跳板。

  既然是跳板，自我想法少的穆妮娜就比不安分的穆妮婭更優秀。

  穆妮婭並不知道，她看似精彩的演出在羅蘭眼中滿是漏洞。

  願意為妹妹去無盡煉獄？

  那就去吧。

  向希芙解釋完畢後，羅蘭給她打出分數。

  負分。

  希芙當然不服，她的答案是對的，哪怕推導過程不那麼完美，最多也就扣一兩分，怎麼就是負分了？

  以前做最差選擇時也不過是零分呀。

  「希芙，你將感情因素摻雜在決斷中，雖然碰對正確答案，卻比直接做錯還危險。如果錯了，你會反思，會改正。如果蒙對答案，甚至會產生錯誤的迷之自信。」

  希芙很委屈。

  她渴望得到羅蘭的認可，而不是這種評價。

  就算是政治家，也難免有個人情緒呀。

  看著希芙低頭不語，委委屈屈的樣子，羅蘭有些不忍心。

  但再不忍心也得說。

  「希芙，找你之前，我問過莉莎和阿麗娜同樣的問題。」

  「那她們怎麼說？」

  「她們的答案和你一樣，只是理由不同。」羅蘭簡單說明了莉莎和阿麗娜的選擇原因。

  「看來只有阿麗娜能得滿分，我和莉莎都是負分？」聽到莉莎的理由比自己還情緒化，希芙的心情好了幾分。

  不怕得分低，就怕同桌高。

  既然有更衝動的傢伙，她就不是墊底的。

  「不，只有你是負分。」

  羅蘭平靜的說道：「阿麗娜從情報角度分析，不摻雜個人情感，得分自然不低。莉莎雖然被個人情感支配，但她只是廚師。」

  希芙的笑容瞬間僵住。

  她的呼吸有些凌亂，小拳頭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好半天才勉強控制住情緒。

  「你怎麼不用對我的標準要求莉莎？」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她能猜到羅蘭會說什麼。

  她是女皇，是政治家，必須要求嚴格。

  她越想越委屈，莉莎也是後勤官呀。

  這分明就是雙標！

  莉莎意氣用事沒事，她摻雜個人情感就是負分，哪有這種事？

  見希芙毫無反思之意，羅蘭板起面孔，準備像瓦爾德先生那樣給她狠狠地上課，給她講講政治領袖因個人情緒影響決策的危害。

  然後他看見希芙眼角顫抖的小金豆快要掉下來。

  羅蘭心軟了。

  希芙只是十幾歲的女孩，這幾個月她失去了父親，被硬架著繼承皇位，面對各種各樣的權臣和敵人。

  她做的已經很好了。

  羅蘭可以給她9分，不怕她驕傲。

  但那個女人就在那裡，安靜的盯著他們。

  9分和0分沒有區別，結局都是死亡。

  說9分也是負分，並非苛責。

  羅蘭的確是在雙標，是在給希芙上壓力，但他必須這麼做。

  隨著越來越多隱藏在陰影中的勢力登上檯面，他們的敵人很多很強。

  9分很高，但不夠。

  羅蘭伸向希芙面頰的手緩緩抬起，又悄然放下。

  他轉身離去，留希芙反思。

  見羅蘭始終不安慰自己，卻轉身離開，希芙滿腹的委屈瞬間奔涌，金豆子撲簌簌的往下掉。

  她咬著唇，用力將抬起的手縮回，死死的捂著嘴，淚水雖然滑落，卻始終沒有哭聲。

  「你的對手是政治家，你要比他們都強，不能感情用事」

  「你的敵人是索菲婭，她會手下留情嗎？」

  「如果你將情緒帶入工作，你的每次失誤都會讓成千上萬人付出生命的代價！」

  瓦爾德老師的教導如魔音貫耳般響起。

  纖細的手按在胸口，希芙呆呆的看著窗外，眼圈泛紅。

  她知道羅蘭是對的。

  可胸口就是悶的厲害。

  明明以前羅蘭也經常訓她，為什麼偏偏這次這麼難受。

  她不懂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