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蘇賽克斯人不喜歡
溫柔的海風吹過廣場，給擁擠的人群帶來清涼。
雖然緯度不低，但溫暖洋流帶著潤澤的風撲面而來，帝都的冬天並不算寒冷，大部分時間甚至見不到雪花。
久違的明媚陽光也讓擁擠的群眾感到陣陣暖意。
他們的目光跟隨女皇直上高台，看著女皇舉起權杖向所有人致意，然後走進搭建好的臨時包廂，端坐王座。
雖然暫時看不見美麗的女皇陛下，但他們知道她就在那裡，更知道女皇肯定在看著他們。
但他們怎麼都猜不到，他們心目中完美無缺的女皇此刻正懶洋洋坐著，安靜的等待下班。
對魔鏡來說，這場表演毫無意義，它只需要完成希芙的指示。
那些振奮人心的話語，要麼是提前編排好，要麼是希芙臨時通知。
真正的女皇此刻在馬車裡與她的緋聞情人對台詞，做登台前的準備。
光輝日慶典的流程早就固定，這是祖宗之法，幾百年來極少改變。
首先由內閣首席大臣代表政府進行致辭，簡要總結全年工作，展望來年發展藍圖。
隨後是豐饒神廷代表登台祝福。
接下來就是盛大的文藝演出。
來自世界各國的藝術家匯聚一堂，表演拿手節目。
這也是所有人最盼望的時刻。
當首席大臣威廉走上台時，觀眾們對他多少有些人嫌狗厭。
今年蘇賽克斯乏善可陳，也沒有開疆拓土，唯一變化就是換了皇帝。
但換皇帝這種事根本沒法當成績寫進報告。
總不能說在內閣大臣們的共同努力下，老皇帝於海上駕崩吧。
威廉不想過多提起新皇希爾芙的名字，這報告就顯得格外彆扭。
這次現場報告簡直是最近幾年最枯燥的報告。
除數據和去年略有不同，內容幾乎照搬。
帝都群眾可不是普通人，他們政治素養很高，且十分喜歡討論政治。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擅長自己的工作領域，但說起治理國家，卻是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比首席大臣強。
而且強很多。
見威廉這老東西還在喋喋不休，帝都群眾忍不了了。
噓聲不斷響起。
「我們不想聽陳詞濫調！」
「快點結束吧！」
「我們要文藝表演！」
「我們要聆聽女皇陛下的聖音！」
威廉的臉色很難看，他微微低頭，努力不讓蒼白的面孔暴露。
他的手也在顫抖。
不是冷，是氣的。
這封工作報告是精心準備的，既用春秋筆法掩蓋先皇在位最後幾年的執政弊端，又巧妙的將功勞歸到內閣諸位大臣。
這是他和秘書熬了好幾天才寫出來的錦繡文章，照顧了方方面面，這幫刁民怎麼回事？
被氣昏頭的威廉似乎忘了，他的工作報告面面俱到，卻淡化了某個人，遺忘了某個群體。
淡化了女皇，遺忘了群眾。
不給群眾面子，群眾只當你糊塗。不給女皇面子那就是奸賊，帝都老百姓能買帳才有鬼。
數萬人齊刷刷開噓聲勢浩大，穿透力極強，首席大臣從未想過會在這種場合被狂噓，有些懵。
極高的政治素養讓他堅持到報告結束，但顫抖的聲音通過加持的擴音魔法陣都無法清晰傳播。
當威廉走下台時，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這是他從政幾十年從未遇見的場面。
也必將是他政治生涯的污點。
他甚至不知道怎麼面對。
也許請女皇陛下出來說幾句可以救場，但他不能開口。
請女皇救場，處境就更尷尬了。
威廉失魂落魄的走進內閣大臣包廂，就在他沮喪消沉時，向來和他不太對付的阿爾本迎了上來，輕聲寬慰道：
「威廉，不必在意。這群刁民也就過過嘴癮，他們懂政治嗎？國家大事什麼時候輪到他們說三道四？」
「你可是肩挑帝國三十四個行省，近億人民的首席大臣，怎能軟弱？」
威廉目光複雜的看向阿爾本。
也許他真的看錯人了。
本以為阿爾本和他不睦，多少要來踩幾腳，卻沒想到第一個過來安慰他的竟是這位政敵。
威廉沒有說什麼，而是重重點頭。
阿爾本說的對，這幫蠢貨哪懂他一片苦心！
無論多少刁民鼓譟，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心！
威廉之後，登台的是代表豐饒神廷的大主教赫爾曼。
全場肅靜。
狂噓聲、咒罵聲和嘲諷聲迅速消失。
人活著難免得病受傷，豐饒神廷不見得能拯救每個人，但卻可以給信徒提供希望。
無論赫爾曼的話多枯燥，都沒人敢反對。
例行公事的發言，例行公事的鼓掌，一如往昔。
大主教非常體貼的沒說太久就走下高台，將舞台留給今天的主角。
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們。
文藝表演開始。
隨著主持人拉長聲調的誇張介紹，第一個節目隆重登場。
首個登台的是墊場節目。
墊場節目不代表質量差，甚至還得拔尖。
這台節目將會確定整場演出的格調。
在群眾們的歡呼聲中，表演開始。
來自薩珊王國的雜技演員率先登台。
他們獻上傳統馬戲表演，吞刀、吐火、馴獸、雜耍，眼花繚亂的表演讓觀眾大呼過癮。
觀眾很多，但表演的台子搭的高，遠處的觀眾也能依稀看到。
外圍的觀眾只能隱約從人頭攢動中看到些躍動的火焰，聽到飛馳的大型猛獸發出嘶吼。
他們聽的心裡痒痒，卻看不清楚，便想往前擠。
前邊的人不肯讓，後邊的人想往前走，差點發生衝突。
就在部分急躁的觀眾向對方的母親發出親密關係邀請時，驚天動地的虎嘯和獅吼聲讓所有人心頭一顫。
馬戲表演的重頭戲，獅虎鬥出場了。
為滿足人們的獵奇心，薩珊馬戲團有很多精彩的壓箱底節目。
比如胸口頂巨石，大象踩玉足。
可惜這次帶來的大象因漂洋過海拉肚子，沒法登台表演。
好在他們還有第二項保證收視率的節目。
獅虎鬥。
這不是普通獅虎，而是異獸。
體重超過五百公斤的嗜血洞穴獅和體重直逼六百公斤的北方巨虎都是皮糙肉厚力量極強的異獸。
它們的力量在普通獅虎十倍以上，互相拍打時氣勢十足。
蘇賽克斯人哪見過如此威猛的獅虎，看的如痴如醉，甚至有好事者模仿老虎的聲音發出吼叫聲。
好事者也許只是想助助興，但在巨虎聽來就是挑釁。
什麼檔次的小老虎，敢在我的地盤撒野？
巨虎循聲撲去，一躍八九米，沖入人群。
悽厲的慘叫聲響起。
儘管受過專業訓練的巨虎不會主動傷人，但幾百公斤巨物從天而降還是過於恐怖。
雖然沒死人，但也有倒霉蛋被波及，傷了條腿。
眾所周知，輕傷員的慘叫聲比重傷員響，重傷員的慘叫比死人響。
隨著悽厲的慘叫聲響起，人群亂了。
眼看著要踩踏事件就要爆發，屬於蘇賽克斯皇室的包間和弗拉基米爾帝國使者團的包間同時走出人來。
女皇希爾芙高舉權杖，通過擴音魔法陣向所有人下達命令。
「巨虎已被控制，所有人立即停止移動。」
她的聲音不算太高，卻有著無窮的魔力。
觀眾們雖然心驚膽戰，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停下腳步，不再亂動。
另一邊，走出包廂的安潔莉娜如同閃電般躍入人群，冰涼的手掌按在狂躁巨虎的額頭上。
「乖，不許傷人。」
清冽的聲音帶著幾分涼意，仿佛鎮定劑，居然讓巨虎安靜下來。
巨虎不僅安靜下來，更是乖得像貓咪。
馬車裡，看到這一幕的希芙小聲嘟囔著：「這傢伙是誰？怎麼這麼喜歡出風頭？」
羅蘭微笑著說道：「應該是留里克暗影聖堂，他們總是很神秘。」
希芙沒有多想，繼續準備台詞。
隨著女皇和安潔莉娜出手，即將崩潰的秩序奇蹟般恢復正常。
觀眾不再亂動，老虎乖乖回籠。
兩名白衣牧師從人群讓出的通道穿過，現場救治，將倒霉傢伙治好。
若是放在平時，這傢伙未必能找到牧師治療，他很幸運。
但若是平時，他也不會被巨虎撲倒，他也很倒霉。
周圍的人發出鬨笑，在感慨他幸運的同時嘲弄著他的霉運。
但很快這些傢伙就呆住了。
女皇來了。
希爾芙手持權杖，走入人群，來到倒霉傢伙面前。
「這位先生，你還好嗎？」
倒霉的傢伙差點激動的暈過去。
女皇陛下和他說話了！
「我，我，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倒霉蛋掙扎著站好，惶恐的小手不知該放在哪裡，恨不得剁掉。
女皇寬慰著周圍受驚的觀眾，溫柔的聲音像春風吹進每個人心田。
當她回到王座時，第二個節目已經開始。
非常精彩的女高音演唱。
專門從塔利亞請來的歌唱家，表演歌曲是《我心中的太陽》。
聽著她優美動聽的歌聲，在場的觀眾默不做聲，但他們已經知道心中的太陽是誰了。
節目不斷進行。
來自全世界的藝術家紛紛登台獻藝。
專業而精彩的演出博得觀眾們的陣陣喝彩。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外國藝術家表演完畢後，主持人宣布下一階段要進行舞台劇比賽。
聽到最終冠軍由群眾決定時，歡呼聲響起。
剛剛驚魂未定的群眾，此刻能做真正的主宰者，心情當然愉悅。
經過海選，參加最終決賽的作品總共七個。
前幾個作品都很精彩，各有千秋。
群眾們有些糾結，這關鍵一票應該給誰？
他們有些糾結。
但他們很快就不必糾結。
當芬利的名字被念出時，全場肅靜。
芬利是誰？喜歡文學的人都知道。
就算不了解文學，蘇賽克斯人也聽說過麥克白家族的大名。
他也參賽？
很多人高呼著麥克白家族的姓氏，也有人撇撇嘴不以為然。
麥克白家族參加，比賽還有什麼懸念，直接頒獎得了。
芬利請的演員來自留里克，是國家級的演出團隊。
當幾名演員走上舞台時，在後台等待的亞當表情凝重。
行家不用出手，看看氣場就知道有沒有。
亞噹噹然知道他們有多厲害。
畢竟他曾經和他們中的某些人是同事。
亞當正要低頭，卻看見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安潔莉娜。
她不是加入暗影聖堂了麼，她來做什麼，她也懂表演？
亞當眉頭輕蹙。
安潔莉娜的確不懂表演，但她懂寒冰控制。
今天的天氣很好，在陽光照耀下甚至有些暖和。
這可不行，不利於演出。
所以安潔莉娜來了，她要人工創造冰雪世界。
這場演出的主題是代表弗拉基米爾的凜冬蔓延整個大陸，蘇賽克斯人在寒意迫近下主動選擇友誼與和平。
這是場政治含義明確的演出。
就是告誡蘇賽克斯人，做敵人，等待他們的是凜冬；做朋友，依然是艷陽高照（霧霾瀰漫）。
平心而論，這場演出水平很高。
不止是演員水準極高，劇本編排跌宕起伏，以幾個年輕士兵在冰天雪地中步履蹣跚開篇，隨後切入到中層軍官的愚蠢，高層軍官的無能。
以及最重要的。
雙方士兵同時發出渴望和平的呼聲。
是一部非常優秀的反戰題材劇本。
特別是在蘇賽克斯帝國與弗拉基米爾帝國發生了好幾場小規模衝突的大背景下，和平彌足珍貴。
在場的觀眾，有很多人在這幾場衝突中失去了親人、朋友、鄰居，還有更多人的親人在這些衝突中失去肢體。
如果這場表演放在平時，肯定能引起共鳴。
但這是光輝日。
蘇賽克斯人是驕傲的。
他們是反抗魔法帝國統治的先行者，他們是探索海洋的冒險家，他們是引領蒸汽革命的開創者。
蘇賽克斯天下第一。
這個概念如同思維鋼印，存在於每個老蘇賽克斯人意識之海。
雖然這些年蘇賽克斯連續出了三任平庸皇帝，皇帝和內閣爭奪權力互相拉扯消耗帝國大量資源，再加上索菲婭女皇崛起，帝國天下第一的名號越來越不穩，但這都不能改變他們腦海中的思維慣性。
在光輝日這個神聖時刻，由外國人在帝都君權廣場表演帶著威脅性質的反戰宣傳劇目。
老蘇賽克斯人不喜歡。
老蘇賽克斯人受不了。
芬利安排好的托開始鼓掌喝彩。
但也有人發出噓聲。
噓聲不大，卻很刺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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