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大亮，墨璟昊走後不久，宣娘帶著朱嬤嬤來了趟松深院。

樓璇穎僅抬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喊了聲「娘」，之後便沒再搭理她，重新埋首在那堆藥草中，幫月離打下手。

「璇穎，你爹說想見你。」

「沒空，而且他不是我爹了。」

「璇穎……」宣娘嘆氣，面露痛苦之色，璇穎這種倔強狠絕的性子究竟傳自誰，「娘知道你心裡有苦，可他畢竟是你爹，氣可以慪，可別一耍性子就說出這種傻話，他永遠是你爹，你永遠是相府的人。」

樓璇穎冷笑一聲，嘲諷道：「娘，別說那麼好聽，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心裡的苦？而且我這不是慪氣，也不是耍性子，是認真的。我很忙，沒空招待娘，你請回吧。還有，跟樓相說一聲，借貴府用一用，就當越楚救他的出診費，等越楚醒過來我們就走。」

宣娘有些受不住她的刻薄，腿一軟，跌撞地差點栽地上，幸而朱嬤嬤在一旁扶住了她。

「大小姐，你這樣說多傷夫人的心？」

「呵，傷她心？朱嬤嬤，你跟在我娘身邊那麼多年，所有的事你看得最清楚，你憑良心回答，她有哪次盡到做我娘的責任？」

朱嬤嬤語塞，被堵得無話可說，確實如她所說，夫人不是一個好母親，十五年來不曾關心過大小姐，倒是大小姐這半年來護全了夫人，還幫她奪回了她在相府的地位，否則，她到現在還只是被冷落在府里有名無實、連小妾都看不起的夫人。

「朱嬤嬤，扶……扶我回去。」宣娘腳下無力，她在女兒面前無地自容，女兒也不會原諒她，是她自作自受。

既然如此，她不想在這裡礙女兒的眼。

宣娘一走，屋裡又陷入了安靜，只有擺弄藥草發出的窸窣聲，半晌之後，万俟月離先打破了沉默。

「璇穎，你娘承受得住你這麼絕情的話？萬一……」

樓璇穎僅頓了一會便回答了她的話：「放心，她承受得住，我只是說出絕情的話，她還做絕情的事呢，生了女兒卻不養，如今還隔三差五到我面前哭哭啼啼，煩不勝煩。她臉皮絕對夠厚，不會有事的，最重要的是，她怕死，只愛自己愛我爹，這種人不會死的。」

万俟月離被她的這番見解給驚得咋舌，樓夫人看起來柔柔弱弱，哭起來揪人心弦，可從樓璇穎口中說出來，怎麼是這種人？

「別驚訝，以後來相府我都帶著你，你就會知道我所說無假。」

「好吧，璇穎，其實你怪可憐的，比起你，至少我爹在世時很疼愛我，我娘也只是暴虐一點，雖然她囚禁了我爹，但她愛我爹，也對我好。」万俟月離同情地看著身邊的樓璇穎，和她一比，自己未必是最慘的。

樓璇穎嘆了口氣，深有同感：「確實，你娘臨終前把最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了你。」

「別傷感了，璟王爺對你很好，而且你也還有恬兒和我。」

「說的也是。」

正當她們倆邊說話邊搗弄藥草時，院子里傳來柴總管的聲音。

「皇甫大人，這裡請。」

「越楚還沒醒？」皇甫辰的聲音顯得很著急，問著話腳下的步子也沒停。

「還沒，大小姐在照顧他。」

「嗯。」

皇甫辰剛要推門進去，樓璇穎就從裡面把門打開了。

「樓璇穎，越楚沒事吧？」

樓璇穎退開一步，讓皇甫辰進了門：「應該沒事了，只是還沒醒。墨璟昊不是說你很忙嗎？」

「我聽到越楚遇刺的事嚇了一大跳，就過來看看他，不能久留。」

皇上病危的消息已經走漏，皇城出現動蕩，他這時候忙得不可開交，一大意就很可能給皇城帶來安全隱患。

皇甫辰走近床榻，看到臉色蒼白傷勢嚴重的越楚，很認真地對昏迷中的他發誓：「越楚，你放心，我和璟昊都不會放過那意圖殺害你的人。」

說音剛落，他也跟著轉身，走得很匆忙：「樓璇穎，越楚醒了也派人到皇甫府通知我。」

「你就這樣走了？」

「嗯，還有事要忙。」

樓璇穎無力地撫額，該說這是兄弟情深還是怎麼著？他大老遠趕來相府，而相府並不小，從大門進來都要花費一定時間，他只看了越楚這麼一眼就走了。

她送越楚出了松深院，遠遠就看到宣娘攙扶著樓承德、樓璇雲攙扶著樓老夫人往這方向過來，看到他們，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她今天是要被人輪番轟炸了？如果可以，她很想把松深院的大門直接關上並落鎖。

「樓璇穎，你奶奶和你爹往這邊過來了，需要我幫忙嗎？」

「大忙人，你還是去忙吧，連休息都沒空了還有空管我的閑事？放心吧，這種小事我自己還是可以處理的。」樓璇穎朝皇甫辰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也是，這對你來說只是小事一樁。」皇甫辰再次叮囑她好好照看越楚，人醒後記得告訴他便匆匆離開了。

樓璇穎雙手環胸，慵懶地靠在院門口邊等著樓承德他們的到來，她可不想跑進跑出。

終於，他們走近了，宣娘剛在樓璇穎這受到打擊，視線對上她后不安地低下頭，沒敢再與她對視。

樓老夫人激動地朝樓璇穎靠近，張開手似乎想要擁住她，可她往後退了一步，意圖很明顯，拒絕了擁抱。

「穎丫頭？」

「奶奶。」樓璇穎朝她輕點頭，語氣里已經沒了以前的輕昵，倒多了份疏遠。

「璇穎。」樓承德掩嘴咳了一會，在她的冰冷目光中喚了她一聲，「聽越楚說爹的解藥是你冒著生命危險拿到的？」

樓璇穎冷笑一聲：「樓相想多了，我只是去報仇然後順便給你拿回了解藥罷了。別自稱爹，那份斷絕書不是還在你手中？」

「有一點我食言了，本來說好不再回相府的。不過你放心，等越楚一醒，我們就走。」

「咳咳……」樓承德被她的話一刺激，猛咳不止，宣娘在一旁安撫了半天才給順過氣來。

「大姐，爹剛能下床就急著過來看你，你彆氣他了，他身體還沒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