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臘月暖陽

  炭火餘燼，星點紅光。

  屋子裡陷入黑暗，屋外寒風呼嘯，透過門縫使勁地往裡灌。

  陳麟一對烏黑眸子映著灶里的微弱火光，長長吐出一口氣，在空中凝成白霧飄散。

  「大喜大悲！」

  「莫過於此了。」

  在修仙界是廢材，將近一個月才入道。

  結果在武道界卻是個天才，念幾遍功法就自動入道了，縱然有修煉過的原因，但本身資質恐怕也高得離譜。

  「如果能對換兩界身體的話，夫子的真傳其他人就不用再爭了……」

  可惜，不能。

  他又不可能再來一次頓悟，當場破碎虛空，趕過去給夫子當真傳。

  不知該說什麼了。

  陳麟摸黑抓來一把乾草，重新將火生起。

  然後，他拿下灶上的陶罐，發現罐口已經被燻黑，心中暗道不妙，打開一看，裡面的稀粥果然熬成了焦黑的鍋巴……

  對美好未來的暢想還沒開始。

  慘澹的現實已然迎頭痛擊。

  「唉！天才了不起啊……天才修仙就不用吃飯啊！」

  將薄薄的鍋巴全部挖出，往上面灑幾粒劣鹽，陳麟黑著臉色，碎碎念地吃了起來。

  鍋巴太干，根本不頂飽。

  陳麟掂了下白天買回來的糙米，終究是嘆了口氣，又去外面打了一罐子雪回來繼續煮。

  「修士還真得吃飯，吃不飽飯，光修煉就要煉死人了。」

  修士的法力來源於天地靈氣，但也需要人體的元氣支撐。

  若是精元不足，強行修煉反而會虧空身體。

  辟穀不食，餐風飲露，法力還能越煉越強，境界越來越高，那是大能才做得到的。

  與他們這些菜雞無關。

  所以在修仙界玄符夫子就從來沒有虧過他們的飲食，其他方面都要他們自力更生，唯獨吃這方面有山下的廚娘伙夫幫襯。

  剛剛那一陣頓悟式的修煉，已經讓他的身體感到空虛了，仿佛心底被憑空挖走一塊。

  麻布袋一樣破的身體，真的一滴精元都壓榨不出來了。

  將新煮出來的幾口熱粥送下肚。

  身體頓時舒服了許多。

  困意也隨之而來。

  這具身體前幾天砍柴，白天還走了二十里路來回，到縣城裡賣柴，這種情況下修仙入道反而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哈~~

  陳麟張著嘴巴，往灶里添了更多的柴火，約莫能燒兩個小時。

  準備半夜冷醒了再添。

  門外的寒風呼嘯。

  他和衣躺在灶邊那張拼湊出來的床板上，身上蓋的是填滿稻草的麻布被子，望著門縫透進來的雪夜月光……

  「成為仙師的第一步莫名其妙地邁出去了。」

  「但想要繼續修煉下去，光吃糙米肯定不行，得補充肉食，而且要吃飽。」

  「還有符法，下次進城的時候要留意一下材料，希望價格不貴。」

  「等下個月，還得向夫子打探一下我現在這具身體大概是什麼資質……」

  摸著咕嚕咕嚕的肚子。

  陳麟在灶口烘出的暖意中，蜷縮著身體睡去。

  一夜好夢。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

  恰好聽見天上飛過的雪鷹長聲唳叫。

  「雪鷹只在白天活動……現在是白天了？」

  陳麟立馬起身，扭頭望見灶里的柴火已經熄滅許久，只留下一堆灰白的草木灰。

  金黃光束透過門縫以及其他空隙，照入昏暗的室內，清晰可見的塵埃在一道道光景之中飄搖。

  啪！

  木門拍動，吹進來一股獨屬於清晨的涼寒。

  「真的早晨了。」

  「昨晚居然沒有被凍醒？」

  陳麟驚奇地打開房門。

  入眼就是一片雪地。

  臘月的寒冬里竟然出了太陽！

  天清雲朗，肅寒寧靜。

  雪山披銀素裹，金燦的暖光和朝霞絢爛蒼穹，風聲吹拂起雪花，一股腦撲到開門的人兒身上。

  冷冽天地偏有暖色。

  陳麟忍不住向雪地走了幾步，走到金黃的陽光之下，在寒風中盡情地伸了個懶腰。

  神奇的是，他並不覺得有多麼冷。

  體內一股暖流竄動，始終維繫著他的體溫……

  「是《炎木經》的法力！」

  「沒想到這門功法還有這個奇效！」

  他攤開手掌，乾燥皸裂的皮膚已經悄然彌合，只剩下之前砍柴打獵時磨出的老繭，其他部分通潤如玉，更像是一對富家公子的手。

  就連腳板凍裂僵硬的傷口，此時也已經軟化，隱約可見血色，有了痊癒的跡象。

  吱~

  隔壁的嬸子哆嗦著身子推門出來，猛然看見雪地里有人站著，往後嚇了一跳。

  她再定眼一瞧，才發現是旁屋那個爛賭鬼的兒子。

  自從死了老爹以後就勤快起來了。

  之前看著就挺周正的人，此時再看好像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娃兒，你這是要砍柴去啦？」

  嬸子遲疑著開口，不知為何，她有些不敢出聲，面對現在的陳麟就像心底壓了塊石頭，讓她有種莫名的壓力。

  「嗯？」陳麟聽見聲音轉身過來。

  「我說，你現在就要砍柴去了？」

  「不了，」陳麟在陽光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還是先回去做飯吃吧！」

  「再見，嬸子！」

  「哎，你今天要是去砍柴，幫我家也砍一捆吧，給伱五文錢。」

  「好！」

  目視著房門關上。

  嬸子還定定看著，喃喃自語：

  「我知他哪裡不一樣了，今天他笑了，這年輕人平日裡總是不笑的……」

  「笑起來還怪俊……」

  「哎喲！」

  「剛剛乾嘛說給他五文，那是縣城的價，他又不用扛到縣城去賣我！」

  「虧了虧了！」

  ……

  ……

  「清風符，疾！」

  屋子裡，陳麟面前擺著一塊巴掌大的木板，上面用清水畫了幾筆簡單的符紋，蘊藏其中的法力正放出微光。

  以木板為中心。

  一陣微風輕輕吹起。

  灶台煮著米粥的柴火火勢更旺了幾分。

  清水構成的符紋堅持了十息，隨即忽然潰散，裡面的法力散回天地，微風平息，空餘一陣清靈。

  「這具身體的天資果然非凡！六筆的清風符，以木為紙，以指為筆，以水為墨……這麼簡陋的環境，居然也能夠一氣呵成地畫出！」

  「可惜，正常的清風符可以持續半個時辰，但我用的是清水和木板，不像硃砂符紙那般，能夠鎖住法力靈氣，所以不到十息時間就崩潰了。」

  「後面改用獸血或者硃砂，符紙用點正經的材料，應該還能夠改善……」

  「雖然在修仙界符法修煉不順，但這邊可能用得上的符咒我都提前背下來了。」

  尋人探氣符、僵木緩行符、止血補創符、清暢解毒符……

  有個十餘種。

  這個武道世界也有符咒道士之流，但按照以前的記憶，那都是騙人的把戲，哪怕真有神異，也是憑藉武師力量搞出來的，與符咒本身無關。

  而他帶回來的這些，可全部都是真貨。

  在這個世界從來未出現過的——

  真正的符咒！

  陳麟琢磨著，忽然看見灶台冒出水汽，意識到米粥已經好了，可不能再煮成鍋巴了，他趕緊先端下來，安撫咕嚕咕嚕的肚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