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批命

  輕煙升騰，房間昏暗，半遮的床簾遮住人影。

  喬沐陽緩緩起身揉了揉太陽穴。

  他又開始做夢了。只是最近的夢境有了一點變化。

  以前夢中的內容基本上都是他如何問鼎至高權力，文陽侯府也不過是他的一塊踏腳石。

  而最近的夢中在他前進的道路上總會從天而降一條錦鯉對著他猛抽耳光。

  喬沐陽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左臉，夢中的疼痛感還依稀能感受到。

  「做夢也會疼的嗎？」

  今日夢中他將會偶遇鎮南王長子顧清淮，他將瘋病發作的顧清淮救回來細心照顧兩年陪著他走過最後的日子。

  三年後鎮南王回京感謝他的恩情將會成為他的助力。

  既然有如此機會他定然是不會放過。

  他記得夢中遇見顧清淮的時間是春耕之時，他隨姨外祖母外出遇上的，那時顧清淮已經在山間流浪了幾日。

  也就是三天之後！

  喬沐陽決定提前守株待兔，向文氏只會一聲便進了山中。

  他還不知道顧清淮現在已經不發瘋還等著入夏找王心語救命。

  啾啾進門，喬沐陽出門，兩人正好擦肩而過。

  啾啾今日玩累了，回來的時候已經趴在冬曉身上睡著了，攥著拳頭。

  蘇修程氣呼呼跟雲靜蘭告狀，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雲靜蘭摸著他的頭靜靜思索一會，「望春亭？」

  「難不成……」

  她突然捂住蘇修程的嘴，「這件事不准出去跟別人說！」

  「唔唔唔！」蘇修程眼睛瞪大，他能跟誰說！

  「娘，望春亭里的人到底是誰？」

  「不該問的不要問！」

  「哦！」

  雲靜蘭仔細思索一番，將王心語招來詢問，「你真的能解蠱毒？」

  王心語直直看著雲靜蘭並不回話。

  兩人對視良久，雲靜蘭擺擺手，無奈搖頭：「算了，你先回去吧。」

  問了也不會說話，還不如不問。

  王心語轉頭就走，臨到門口突然轉身回答：「可以。」

  說完後便大步離開，雲靜蘭笑著搖頭，「有進步，還會回話了。」

  望春亭的事在雲靜蘭和英王世子妃的干預之下無人再提及。

  喬沐陽在深山老林蹲了七天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一身又髒又臭，進城的時候跟乞丐無異。

  他垂頭喪氣跟著人群走動，到了城門口卻被守衛一掌推倒在地。

  「哪裡來的乞丐？進城幹什麼？滾滾滾！」

  天子腳下，就是乞丐窩也是金窩！

  周圍準備進城的人紛紛看了過來，見狀都竊竊私語。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喬沐陽總覺得他們是在嘲笑自己，臉色一變：「混帳！」

  「我是秀才出身怎麼會是乞丐！」

  守衛小哥捂著鼻子後退一步，異常嫌棄：「你？秀才？」

  「別鬧，今日國師回京，別擋路不然送你去大牢里蹲著！」

  別以為他不知道那些讀書人有多講究，窮得打補丁都要把頭髮絲弄得一絲不苟，哪像眼前這個騙子蓬頭垢面，眼角還有眼屎！

  聽說國師賜福，要是能得國師一個眼神說不定就能改命飛升。

  今天誰來了都不能阻擋他做國師的小迷弟！

  「我勸你快快離開，皇上下旨掃街相迎，衝撞了貴人小心你的小命！」

  喬沐陽被趕到一邊去，那裡還窩了幾個小乞丐，有的叼著枯草，有的晃著身子，唯一相同的就是看向喬沐陽的眼神——虎視眈眈！

  「小子，你是哪個地盤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領頭的小乞丐上前揪住喬沐陽的衣領，滿臉挑釁想要給喬沐陽一個下馬威。

  喬沐陽聞不到自己身上的異味，但是被小乞丐身上沖鼻子的氣味熏得差點吐出來。

  他臉色一白，身體儘量後仰，嫌棄得用手心抵住對方的下巴：「滾！」

  小乞丐也算是個附近的乞丐頭頭，收了三五小弟替自己要飯，早就把自己當個爺了。現在聽一個新來的竟然敢罵自己頓時氣急，抬起一拳頭就砸在了他的臉上。

  喬沐陽被一拳打倒在地，口中腥甜，甚至能感受到後槽牙的鬆動。

  「你敢打我？」

  小乞丐上前踹了他兩腳：「打你就打你了，不服？」

  喬沐陽被鄭秀蘭嬌養的身子哪裡受得住，蜷縮在地上。

  簡直是奇恥大辱！

  「你好大的膽子，我有功名在身，乃是文陽侯侄孫，你竟然這麼對我！等我回到京城一定要人將你們抽筋扒皮！千刀萬剮！」

  「我去你大爺的！」小乞丐飛起一記窩心腳踹在了喬沐陽心口，「文陽侯侄孫？哈哈哈！你這龜孫樣還能跟文陽侯攀上關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們這幫臭乞丐，等我回去我一定要你們好看！一群下賤東西，一群臭蟲！」

  喬沐陽打也打不過，只能無能怒吼，這邊的爭吵吸引周圍的矚目，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乞丐一直忽視看不起，今日揍了喬沐陽頓時有種找到了發泄對象的感覺。

  領頭乞丐表現欲望升高，裝作一副老大姿態朝著其餘幾個抬抬下巴，故意大聲對著人群喊到：「兄弟們給我上，今天就給這個不知死活的玩意一點顏色瞧瞧！」

  幾人一擁而上將喬沐陽圍在中間毆打。

  嘈雜聲終於引來守衛的注意，他推開人群走了過來，「幹什麼的！幹什麼的！誰讓你們在城門口鬧事的？」

  「他娘的狗東西，一群雜碎玩意，今天你們誠心不讓老子舒坦是吧？」

  見守衛過來了，領頭乞丐大叫一聲：「快跑！」

  鳥飛獸散，一溜煙全沒影了，只剩下喬沐陽滿身是傷癱在地上不得動彈。

  守衛見還是他，臉色不悅：「你怎麼還沒走？趕緊的，國師的馬車馬上就要到了，都離遠點！」

  他上前扯起喬沐陽的衣領，他軟趴趴被人拎起來。藏在袖子裡的手攥緊，指甲掐在手心印出一道道紫痕。

  有朝一日，他要今天羞辱他的人都死！

  圍觀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國師大人來了！」

  人群紛紛散開，守衛也鬆開拎著喬沐陽衣領的手上前想討好一番。

  只是沒想到國師大人的馬車徐徐行來最後在喬沐陽旁邊停了下來。

  「假假真真，正邪難辨，萬事成空，萬物歸原。」

  喬沐陽聽見悅耳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微微一愣。隨後是激動。

  他爬起身朝著馬車撲了過去，「可是國師大人在車內？」

  國師大師竟然給他批命了！

  國師金口玉言，一輩子只批命三次。

  第一次是初入京城，言天下盡歸周。不出三年，周圍附屬小國紛紛朝拜。

  第二次是批命陛下盛世明君，言大周之幸。隨後十五年陛下矜矜業業，全國百姓減負減稅，國泰民安！

  第三次……

  就是今日！

  周圍百姓譁然，不知國師為什麼對一個小乞丐青睞有加！

  守衛更是哀怨，恨不得自己頂替喬沐陽成為小乞丐。

  「憑什麼！那可是國師大人！」

  「他剛才是不是說自己是文陽侯府的人？侯爺的親戚肯定也是個厲害人物，指不定就是今日遭難。」

  「嘖嘖嘖，真是可憐，還被人這麼欺負。」

  他們現在開始恭維喬沐陽，似乎根本記不得剛才是誰一直在嘲諷他。

  聽見「文陽侯」三個字，馬車裡的人掀開帘子朝外面掃了一眼。

  車簾被掀開，喬沐陽甚至沒有看清楚裡面的人是誰就撲了上去，「國師大人，晚輩喬沐陽見過大人！我乃文陽……」

  「表哥。」

  裡面的人不耐煩打斷他的話，微微皺眉，眼神諷刺，好像在說他除了借勢文陽侯府就沒有能拿出手的東西了。

  喬沐陽對上裡面的人目光，愣在原地，他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似乎並不敢相信他怎麼會在國師的馬車中。

  「你、你怎麼回來了！」

  蘇雲逸覺得好笑，「我不能回來？」

  若是說整個文陽侯府最討厭的人有個排名那蘇雲逸一定是他最討厭的人。

  他們倆年紀相仿，且處處被他壓制。一直到蘇雲逸隨夫子外出遊學喬沐陽才得了幾分緩息的機會。

  但是沒想到一轉頭他又回來了！

  蘇雲逸：「表哥，以後莫要打著文陽侯府的旗子在外面說事，祖父不喜歡侯府的人如此招搖。」

  「更何況表哥還不是我們侯府的人。」

  喬沐陽臉上火辣辣的疼，只覺得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周圍人看好戲的樣子更是讓他覺得難堪！

  只是他若是從來不打著文陽侯府的旗號在外面耀武揚威也不會給蘇雲逸打臉的機會。

  喬沐陽忍著羞辱，此時只想跟國師對上話。

  「表弟，國師給我批命，還是我答謝國師。還請表弟莫要為難於我。沐陽自知身份低微，但是也是機遇。」

  國師金口玉言代表天意，周圍百姓紛紛附和。

  「他說得有理，我要是被國師批命，那是我的福氣！」

  「喂，裡面的小公子，為何不讓這位小乞丐跟國師說話？」

  喬沐陽：你們才是乞丐！

  蘇雲逸笑著搖了搖頭，側過身子露出國師的半張臉：「國師，有人要見您。」

  國師神秘，除了祭祀鮮少露面，只知道他是天神下凡，是神使。

  見他露出真顏，即使是半張臉也足夠大家跪下膜拜。

  「拜見國師大人！」

  此起彼伏的聲音掩蓋了喬沐陽的嘶吼。

  蘇雲逸眼神玩味，好像在說他也不過如此。

  裡面坐著的男人身形不動，輕聲開口：「大周國安，無須朝拜，一字一念皆是念力。」

  「是，國師大人！」

  國師並沒有解答喬沐陽的疑慮，只是吩咐下去趕緊離開莫要造成擁堵。

  馬車駛離留下塵煙，只有喬沐陽還愣在原地。

  有人不嫌棄他髒臭伸手推了他一把：「還傻愣著幹嘛，趕緊去追啊！你可是國師看上的人！」

  喬沐陽反應過來之時馬車已經看不見蹤影了，這回沒有守衛再攔他，他趕緊追進城。

  而馬車中坐著三個人。抱著黑貓的蘇雲逸輕輕撫摸黑貓的身體，嘴角一直掛著一抹笑。

  「雲逸很開心？」

  說話的人穿著黑灰的袍子，留著山羊鬍，矮矮胖胖，笑笑咪咪問他。

  蘇雲逸點點頭，直言不諱：「開心！」

  「因為剛才下了讓你不喜的表哥的面子？」

  「不是。」蘇雲逸搖頭，他從來不將喬沐陽放在心上，「我要見到我妹妹了。」

  凌雲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怪不得你這一路上歸心似箭，原來是想家中的妹妹。」

  文陽侯世子夫人早早就去過信說是家中添女讓二兒子趕緊回去。只是這小子一路上不顯，私底下偷偷搜集小孩子喜歡的玩意。

  他們倆一半的行李都是他送給妹妹的見面禮。

  蘇雲逸但笑不語，他離家多日，錯過妹妹的滿月，怎麼說也要補上。

  「那你可要多謝國師大人捎我們一截，不然還要耽誤幾日。」

  他們在路上遇上國師回敬，凌雲跟國師有些交情，瞧著小子有點急就厚著臉皮蹭上了馬車。

  蘇雲逸再次向國師道謝：「感謝國師大人為晚輩行方便。」

  「無事。」

  月聞睜開眼睛，淡淡看了蘇雲逸一眼。他願意讓他們上車並不是因為凌雲而是因為蘇雲逸。

  他觀此人面相死寂最多過不活三年，但是頭頂又乍現金光護體與死氣抗爭，而且這種異象竟然在他越靠近京城越劇烈。而踏入城門之時死氣消散，又顯示蓬勃生機。

  月聞覺得他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此人身上有他想要尋找的秘密。

  他急切歸京是因為他妹妹？

  「我可否與你去府上一趟？」

  蘇雲逸：「？？？」

  月聞第一次厚著臉皮要上別人家做客，見蘇雲逸不搭話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凌雲推了推蘇雲逸，這小子怎麼不說話！

  喬沐陽得了一句話都快開心瘋了，現在國師要去他家還不樂意！

  「快答應！」

  與月聞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蘇雲逸拱手：「國師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只是家人並無準備晚輩只怕怠慢國師。」

  月聞又不是去做客的，他只是覺得文陽侯府有他想要的。

  「無礙。」

  誰都沒注意蘇雲逸懷中的小黑貓翻了個白眼。

  古代人說話真酸溜溜的，聽得煩人！

  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直接說見啾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