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二號房。

司笙斜倚在椅榻上，疊著腿，手裡拿著一本賬單，不緊不慢地翻看著。

好半晌后，她單手支頤，問著在窗前泡茶的男人，「我一兩年沒營業，怎麼還有這麼多錢？」

男人穿著正裝，衣冠楚楚，玉樹臨風。但周身籠著疏離和冷漠，一舉一動皆帶氣場，可遠觀，不敢靠近。

「借你名氣賺的。」牧天寧倒了一杯茶，輕品一口，「錢在年前就打你賬戶了，你沒看？」

將賬本扔在一側的茶几上，司笙坐起身，漫不經心道：「錢太多了，沒注意。」

「……」

「開個條件吧，」司笙看了眼時間，估摸著封子琛差不多到了，將話題扯到正事上，「我說的事，你要怎麼才肯做？」

將茶杯放下，牧天寧斜了她一眼，語調里沒有一絲溫度，「不可能。」

司笙神情淡淡地開出條件，「一條從沙州到安城的新運貨渠道呢？」

牧天寧停頓一秒，「可以考慮。」

司笙又補充條件，「今年不收你錢。」

「成交。」

牧天寧沒有一點猶豫地答應了。

牧家不像段家，無條件地對司笙好。他們是互相合作的關係，從各自身上謀取利益。牧家需要司笙能打通各個關卡的人脈，司笙可利用牧家的人力和組織，為她接單、瞞身份、選任務，在權利範圍內方便她一切行事。

何況現在司笙身為百曉堂堂主……

這外掛太大。

只要條件過得去，能做到的，都要盡量滿足他。

司笙嗤笑，「你們商人骨子裡都噁心。」

牧天寧看向她，「包括你老公嗎？」

「他是國家新評選的十佳青年。」司笙有點小驕傲。

牧天寧：「……」你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人呢，不一樣……不說也罷。

片刻后，牧天寧問：「樓蘭計劃，是真的嗎？」

司笙掀了掀眼帘，漫不經心道：「我盯上了，別打它注意。」

垂下眼，牧天寧不是很感興趣，回答：「了解。」

雖然今日訛了司笙一筆，但跟司笙相處，一旦逾越就如同老虎頂上拔毛。除非做好跟她作對的準備，否則不要動她明確過的目標。

這女人混到現在這地步，完全不是靠著她那一張臉。

看似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實則她跺一跺腳，整個西北都得抖上一抖。

這時，門被敲了三下，經得牧天寧同意后，有服務員推門進來。

服務員分別跟二人點了點頭，爾後跟牧天寧彙報：「二爺，段桐月、段桐星姐妹倆已經在天字一號房了，封子琛正在樓下，馬上上樓。」

牧天寧頷首：「知道。」

服務員退下了。

「你去吧。」牧天寧看了司笙一眼。

司笙緩緩站起身，「記得你答應的事。」

牧天寧頭也沒抬，「知道。」

*

司笙走出天字二號房，正好遇上剛上來的封子琛。

「嫂子！」

封子琛爽朗地跟司笙打招呼。

帶路的服務員明顯是認識司笙的，聞聲震驚地看了司笙一眼，爾後又看了看封子琛，看封子琛的眼神都變得尊敬不少。

「來了，」司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進去吧。」

封子琛點點頭，「哦。助理來了嗎？」

司笙答得含糊，「應該吧，我剛來。」

於是，封子琛和司笙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一起來到天字一號房。門被敲響三下，一位青年走來開門，這人身材挺拔、長相端正、氣質凜然，渾身透著股不凡氣息，卻是前來打下手的。

「封少爺和司小姐吧，」青年做出個請的手勢，「請進。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封子琛愣住，「先生？」

青年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茬，等二人進門后，順手將門關上。

此時，段桐月和段桐星剛坐下，見到他們倆，段桐星面色微變，段桐月直接跳起來，對司笙怒目而視：「司笙！你怎麼在這裡！」

司笙冷笑，「你能來，我不能？」

「你來幹嘛？！」

「關你屁事。」

「……」

段桐月氣得磨牙。

段桐星看了段桐月一眼，遞給她一個眼神，段桐月心有不甘，但不敢忤逆段桐星，更不敢在活地圖和牧二爺的地盤放肆，強行忍著怒火，安分地坐了下來。

青年沒理會她們的爭執，禮貌地頷首，「二位請。」

天字一號房有規模很大，兩間房，裡外各一間，中間用竹簾隔著。外面一間是中式茶室，擺設布置都有格調，中間一張長桌，左右各有兩個座，兩端各一個座。

段桐月和段桐星坐一邊，司笙和封子琛坐另一邊，四人面對面地坐著。

等到他們落座后，青年進了裡屋，沒兩分鐘，就見一個人大搖大擺走出來。是個男人，二十七八的年齡，沒有契合茶室的端莊氣質，挺弔兒郎當的，模樣倒是俊俏，一舉一動有那麼點江湖味兒。

「來了？」

看了四人一眼，他手裡拎著一把摺扇，走過來，來茶桌一端坐下。

封子琛覺得這聲音耳熟，連忙問道：「你是活地圖的助理？」

「是我。」這人打開摺扇，朝封子琛做作地點頭，「在下聞朗。」

「你好。」封子琛挺客氣，「封子琛。」

「我要見活地圖。」段桐星不跟他們廢話，直截了當地說，「價格你隨便開。」說著，看了對面二人一眼，「你們得拒絕跟他們合作。」

「談錢傷感情。」聞朗將摺扇一合，收在手裡，用扇葉敲了一下桌面，弔兒郎當的氣質收了收，「先說你們雙方的目的吧。」

封子琛不在局裡，非常單純地開始說目的：「我在電話里說過的，我代表的是地質大學的調查團，要去樓蘭城附近進行地質研究，去年我們在那附近遇上一夥強盜，不得已中斷勘察，今年重啟計劃——」

吧啦吧啦。

他將任務事無巨細地說了，沒有一點隱瞞。

然而，對面的段桐月和段桐星，卻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

司笙莫不是想搭上調查團這個便車，將自己的真實計劃瞞下來，拉上活地圖在路上見機行事？！

不是沒這個可能。

良久。

封子琛終於說完目的。

聞朗看向段桐星和段桐月。

段桐星冷著眉目，看了對面二人一眼，爾後跟聞朗道：「不管他們倆開什麼價，我這邊都願意翻倍。我們的時間跟他們的有衝突，地點跟他們一致。多餘的我只能跟活地圖本人說。」

她的態度很強硬。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叩。叩。叩。」

聞朗不耐煩地應聲，「誰啊？」

「我。」

外面傳來沉靜的一個字。

下一刻，門被推開。

眾人抬眼看去，只見一抹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口，一身正裝，氣質肅穆，眉目俊朗，看得人一時心悸。

牧二爺，牧天寧。

牧天寧往裡面看了一眼，忽略所有人，視線筆直地落在聞朗身上，涼聲開口，「又來我這兒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