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榮的回答，可謂是大出李塵所料。

在李塵猜測的幾人當中，無論鳳鳴竹，由任之，還是甄濯，林江，莫月河種種人物，甚至於和自己較為親善，好像因為曾經有所幫助而心生好感的齊悅天，他都不會如此意外。

畢竟人心是善變的，趙師匠早就教過李塵一個散修處世的道理，那就是人之於世，飄若浮萍。

翻譯成比較通俗易懂的話語，就是除了自己，沒有什麼人或事物真正可靠，萬事萬物，如同鏡花水月。

但這一番猜測下來，可還真沒有往死人身上去想，誰能料到，竟然會是羅長山？

「你的意思是？羅長山並沒有死，他騙過了所有人？」

李塵下意識的凝緊了法力，如同手腕扼住車榮喉嚨。

車榮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想要讓李塵饒過他，就必須真正說服。

對李塵這種擁有一定實力的築基修士而言，簡單的威脅逼迫，除了觸怒，毫無用處，他只能從李塵的角度，試圖為其判斷形勢，辨明利弊。

「不錯，羅谷主並沒有真的死去，你們太小看踏入生命之秘，以及擁有著豐富製作人傀儡經驗的偃者師匠了。」

「確實如此，你說得沒錯，我們太小看那種師匠了！」

李塵沉默了一陣，不由暗嘆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正如自己在智能程序和符文禁制方面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靈通，羅長山那種老怪，也必定在生命奧秘方面擁有著深厚的積累。

如若他是壽終正寢還好，只是被人襲擊，暗中下毒謀害的話，又怎麼可能輕易死去？

區區屍體而已，難道當真就眼見為實了嗎？

不，屍體對於偃者而言，不過是具「傀儡」！

這才是真正高明的障眼法，以一具築基境界的本命傀儡騙過所有人，純粹是利用了常人的慣性思維和認知偏差。

常人都會對自己認定的「常識」堅信不疑，思維的角度，也慣以感性，而非理性的角度去進行，再加上羅長山一死，他所騰出來的巨大利益……

俗話說，利令智昏，就是如此了。

「不過話說回來，真正蒙蔽人雙眼的，又豈止是偃者技藝？」

「這當中，還有巨大的利益啊。」

但對於車榮的話，李塵仍然有所保留，因為他無法確信，車榮所言就是真實。

如若他的幕後主使是鳳鳴竹或者由任之那樣的老怪，一切仍然合情合理。

他這麼說，也不過是故布疑陣罷了。

但李塵不會自己去妄下結論，一旦妄下結論，就跌入思維迷宮了。

一切真假，對錯的判斷，無非便是基於信息的總結而已，而信息，又來源於偵測的手段。

所謂智者，也不過是在信息的篩選和甄別有一套，並不存在那麼多智愚之分。

「看來，有必要改進一下輔腦的工作模式，增加『機械心智』這一絕對理智狀態了。」

「如若如同程序一般思考，雖然死板僵硬了些，但卻不容易為外界紛雜所干擾。」

「故布疑陣，障眼法，種種陰謀，陷阱，都能更加有效的看破。」

李塵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眼前的局面，而是如何改變和進步。

車榮卻以為李塵根本不信，急道：「我說的是真的！羅谷主根本沒有死，他就隱藏在內谷密室的一個密室中！」

「那裡是他經營了上百年的老巢，豈會那麼容易被你們攻破？你們曾經進去過的，不過是他平常進行格物實驗的場地，真正的核心，還在另外一地。」

「那裡並無通道與外界相連，而是一個如同飛地的密閉空間，也是靈峰福地的根脈所在！」

「他是通過從臨海域購買而來的空間跳躍技藝，使用兩個法陣聯結，進行往來，你應該也聽說過我的事情，我就是在那個密室晉陞築基的！」

「哦？」李塵從思索中回過神，卻不料車榮竟然吐露出如此勁爆的消息，竟然把自己的老主人都出賣了。

「你這樣真的好嗎？連密室的存在都告訴我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羅長山如今已老，神魂不堪重負，又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機關傀儡，正處在最虛弱的時刻吧？」

李塵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但在車榮看來，簡直如同大魔。

他一雙眼睛彷彿能夠看透人心，直指根本。

他幾乎是瞬間就看出，車榮有意引誘自己前去進攻密室，或者把消息散布出去，幹掉羅長山。

這個車榮既是為了自己求生，不惜賣主，也是為了報仇雪恨，拉著對方一起死！

他並沒有表面上稱呼羅長山為「羅谷主」那麼尊重愛戴，相反，隱藏在其中的，是深沉而又隱晦的恨意。

車榮猶豫了一下，直言不諱道：「不錯，他的確正處在最為虛弱的時刻，他沒有人傀儡在旁，只有一具備用的戰鬥傀儡。」

「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備用傀儡……」

「那就是我！」

車榮原本就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的面龐上，露出了一絲不知是哭是笑的複雜神情。

李塵淡定得遠超車榮想象，在偃者工匠面前，這種看似匪夷所思，遠超常理的事情，不過是基本操作罷了。

基操勿六，作為偃者師匠，豈能如同區區鍊氣一般一驚一乍，大驚小怪？

當車榮口中吐露出，他背後的幕後黑手其實就是羅長山時，李塵也立刻想到了這個車榮有可能是其備胎的可能。

就連李塵自己，都打算在擁有了足夠條件之後，改造千百備用軀體，一旦發生戰損，隨時更換，羅長山那樣底蘊和偃者造詣遠超自己的老前輩，又怎麼可能會不留藏一些後手？

不過他對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是頗感興趣，於是以眼神示意，讓車榮繼續交代下去。

車榮道：「這件事情，得追溯到百餘年前，我還是他麾下一名普通學徒時，意外展露出與真魔元氣相協，擁有著武修以及血肉改造的天賦……」

「他主動找到我，提出利用生命改造之法，助我晉陞的條件，換我簽訂契約，為其效力……」

「我曾以為，自己把握到了修鍊上進，平步青雲的機會，但卻沒有想到，那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