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兮咬著唇很是尷尬，倏而瞄見那束鮮花，眼睛一亮，「我把花放好。」

轉身，她找來花瓶，開始插花。

沈默沒有說話，輕闔著雙眸看著她，深邃的五官帶著病態的清冷，似倦似殤，似無人能懂的澀然……

顧雲兮感覺到了他的目光，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她不敢回頭看，害怕看見沈默眼中的自己，還有那些她自始至終都在迴避的深情……

她面對不了，也接受不了，可偏偏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她忍不住反問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難道真的是為了見孩子嗎？

手，驟然一緊，玫瑰的花刺刺進了手指。

「啊！」顧雲兮輕呼了一聲，連忙放下手裡的花，眼前一片狼藉，心裡更是片刻不得安寧。

害怕被人窺見，她又匆匆躲進洗手間處理傷口，順便也用冷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臉。

鏡子里，她狼狽的笑了笑，「顧雲兮，你簡直不可理喻！」

……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聲響。

顧雲兮嚇了一跳，隨即出去查看。

眼前的一幕讓顧雲兮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沈默半個人都掛在床邊，馬上就要掉下去了！

「小心！」顧雲兮連忙上前扶住他。

沈默心裡一震，眸底掠過許許多多情緒，幾乎要爆炸，可下一秒，他卻冷漠的揮開她好意的手，「不用！」

他不需要這樣的同情！

顧雲兮一怔，手僵在了那裡。

沈默沒有理會，繼續伸手，這一次他終於拿到了，可也因為太用力導致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地上栽了下去。

「沈默！」顧雲兮本能的去拉他，然而人沒拉住不說，竟然一個踉蹌，直接壓在了沈默的身上。

四目相接，兩人都愣住了，唯有瘋狂跳動著的心臟，喧囂不已。

顧雲兮眼中的沈默，沈默眼中的顧雲兮，都是如此深刻的印在彼此的腦海里，那一瞬間，彷彿間好像時光在倒流，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

南棲山的夜景……

Germy的楓林大道……

藍色海灣的海濱……

他們之間的種種！

「為什麼到這裡來？」沈默啞聲問她，深邃的眼眸中全是來不及掩飾的脆弱。

顧雲兮咬著唇，說不出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過來，明明沈沛然和她說的時候她那麼抗拒，可是最後竟然還找沈鈺問來了地址……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

沈默捧著她的臉，不許她躲閃。

顧雲兮逃不了，只能閉上眼睛，可淚水卻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也落在了沈默的心裡。

他笑得苦澀，緩緩放開顧雲兮，也收起了所有的情緒。

他給她時間！

被放開，顧雲兮連忙起身，「我……我去叫醫生！」

「啊！」

然而，手腕一緊，她又被拉住。

「不需要！」

顧雲兮沒反應過來，解釋道，「我是去幫你叫醫生！」

「不需要！」沈默放開她，冷聲強調，目光有點嚇人。

「可我一個人不可能把你搬到床上，而且你才做了手術，萬一弄到傷口怎麼辦？你快放開我，我去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夠了！」沈默低喝了一聲，「我說了不需要，聽不懂嗎？」

顧雲兮心裡一震，頓時說不出話來，一瞬襲來的冰冷，讓她瑟瑟發抖。

而沈默這時兀自抓著床沿一點點的移到病床上，雖然很艱難，但他真的做到了！

固執得可怕。

顧雲兮的目光漸漸的氤氳，心也一點點的沉了下去，她飛快的轉過身，佯裝鎮定的說：「我……還是改天再看孩子吧！」

……

又過了一周，沈默出院了，調整手術很成功，出院的那天，沈默已經不需要拐杖輔助了。

而那次之後，顧雲兮沒有再來過。

小傢伙和老爺子一起來的，見到沈默信步走出來，老爺子不由得雙眼濕潤。

孩子最是高興，第一個跑到沈默跟前，一把將他抱住，「爸爸！我來接你了！」

沈默展顏，孩子的笑臉撫平了他多日的陰鬱，他彎腰將孩子抱起來，看著孩子帥氣的小臉，問道，「想爸爸了嗎？」

小傢伙的小手環著沈默的脖子，用力的點頭，「當然了！」

說完，他往旁邊看了看，而後又小聲說，「媽咪也來了，但媽咪讓我不要告訴你。」

沈默側眸看了眼孩子剛才看的方向，眉梢微抬，「嗯，那就當做我們的秘密！」

一聽這話，小傢伙立刻捂著小嘴偷笑著點起了頭。

上了車，老爺子問道，「你抓緊點時間，我看那丫頭犟得很。」

沈默輕嗯了一聲，繼續和孩子玩兒遊戲。

將老爺子和孩子送回老宅后，沈默去了公司。

衛斯理已經把材料準備好了，不過看沈默拄了幾年的拐，突然這麼器宇軒昂的，他忍不住打趣道，「你這追老婆也是夠下血本的啊？」

沈默挑眉，「難道還等她還追我？」

「你以前可是很自信的！」

「她是我兒子的媽！」沈默斜了他一眼，但心情卻是極好。

衛斯理也笑了，他看人一向很准，但沈默卻比他想的執著。

將手裡的資料遞給沈默，衛斯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悠著點，別把第三條腿弄折了！」

……

這幾天，顧雲兮和母親之間出現了很大的分歧，一個想離開，一個想留下。

顧雲兮知道母親為什麼這麼做，也正因為明白這份心思，她越發的希望能夠早些離開南城。

清晨，顧雲兮接到衛斯理電話，說度假村要召開季度會議，顧雲兮作為權益人必須到場。

去的路上，顧雲兮的心情非常複雜，她真的不太懂做生意的事情，她有些害怕自己會出錯，害怕會讓父親丟臉，更害怕會見到沈默。

同行的衛斯理看出了她的心思，在結束手裡的事情后，開口道，「顧小姐不用緊張，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當然，至於沈默那邊會不會有，他就不能保證了。

顧雲兮乾巴巴的笑了下，「嗯，我知道了。」

衛斯理看了她一眼，又開口，「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嗯，謝謝！」顧雲兮由衷的感謝，只是……她不知道從何問起。

衛斯理在心底嘆了聲，「如果顧小姐還在介懷和沈總之間，我認為大可不必。雖然度假村確實是沈總出資開發，但您才是所有人，您有百分百的決定權，你們頂多也就是個合作關係。」

見顧雲兮臉色變化，衛斯理又開口道，「與其做這些毫無意義的抗拒，還不如接受現實。」

最後這句，衛斯理就是故意說出來給她聽的。

顧雲兮當然明白，只是……

她緩緩的捏緊雙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沈默的事情。

……

好在，沈默並沒有來，顧雲兮打起精神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而讓她意外的是，所有人竟都並不驚訝，並直接稱呼她『顧總』。

這個稱呼讓顧雲兮意外的緊張，比起孩子，她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好多好多。

結束時，顧雲兮整個人還有點懵，在她的人生規劃里，並沒有這些，她甚至從未想過有一天，她需要作為一個領導來帶領這麼一大幫的人。

她有些不知所措。

「衛秘書！」顧雲兮主動喊住了要離開的衛斯理。

衛斯理停下來看她，顧雲兮咽了口唾沫，連忙道，「我……我不太會這些，你可以教我嗎？」

衛斯理輕推了一下眼鏡，反問道，「你希望我教你什麼？」

「我想知道如何管理好這裡。」這無關乎以後到底留不留在這裡。

衛斯理面上的鏡片輕閃了下，低頭翻了翻手上的行程，「既然這樣，那這周四有一個出差學習的機會，我可以安排你一起去。」

「真的嗎？那真是謝謝你了！」顧雲兮一臉的驚喜，但接下來衛斯理的一句又讓她的心猛然收緊。

「如果你不介意和沈總同行的話……」

顧雲兮臉上的笑僵在了那裡，什麼？

「你說的沈總……」

「嗯，就是他！」衛斯理抬眸，十分公式化且專業的說，「剛剛在會議上你應該和聽得很清楚了，這個地方本身是不具備建設度假村的條件，但沈總為了能夠實現這個項目，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當然這裡面的技術支持更是很重要的部分，所以為了確保這裡能繼續運營，我認為你倒是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顧雲兮的腦子有些亂了，她當然知道這裡建設成這樣很不容易，要不然當年父親也不會因為這裡落到傾家蕩產的地步……

「可是……這和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吧？」顧雲兮擰眉看著他，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衛斯理挑眉，「如果你覺得沒必要的話，那就算了！」

說完，衛斯理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等等！」顧雲兮連忙叫住他，「我去，我去！」

衛斯理微微側身頷首道，「我會儘快安排。」

「好！謝謝你！」

衛斯理轉身，嘴角揶揄著笑意。

顧雲兮目送衛斯理離開，最後沉沉的嘆了口氣。

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還是不要想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