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席雪梅回頭,瞪大眼睛,昏黃的光影下,那裡面的傷和痛,觸目驚心。
顧雲兮的心,狠狠一顫,眼眶,一下便紅透了。
她知道,知道母親心裡的那些苦,她知道這麼久以來,母親其實從未釋懷,可是……
看著沈默被打,她的心,真的很疼。
「媽,我求你了,別打了……」顧雲兮哀聲求著,擋在母親和沈默之間。
席雪梅看著顧雲兮的舉動,心,猛提了一下,下一秒,涼透了!
她抖著唇目呲欲裂的看著顧雲兮,歇斯底里的吼道:「顧雲兮!你竟然還護著他?你忘記你爸是怎麼死的了嗎?你難道還相信他說的那些是嗎?」
「媽!我沒有……你不要這樣……」
席雪梅深吸了口氣,伸手將顧雲兮一把拽開,「沒有你就給我讓開!在南城的時候我就已經忍了,他竟然還敢追到這裡來?怎麼?是覺得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是嗎?沈默!你正當你有錢,我就怕了你嗎?」
席雪梅揮動著手裡的掃帚,瘋了般的打向沈默。
回想過去的種種,回想在南城發生的一切,席雪梅登時淚流滿面。
都怪他!
都是這個該死的沈默!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她的兮兮不會受傷,她的丈夫也不會死,她們的家也不會變成如今的這副模樣!
沈默默默承受著,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個字,只是從髮際線滲出的血,越來越多,漸漸蓋住了他大半張臉。
顧雲兮心驚肉跳,巴掌大的小臉上,頓時血色全無,她再次上前,想將母親拉開,可此時的席雪梅力氣非常大,直接抬臂就把顧雲兮給甩了開。
憤怒,燒毀了席雪梅的理智和素來的溫婉,被仇恨支配的人,眼中只有殘酷。
顧雲兮跌倒在了地上,掌心,一片刺痛,而當她回過頭來時,卻見沈默已經到了她身旁,一隻手扶著她,啞聲問,「沒事吧?要不要緊?」
心,狠狠一揪。
眼前那張俊美無濤的臉,已經觸目驚心,可即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卻還在關心著她。
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在擔心她有沒有事……
顧雲兮咬著唇,無語凝噎,肺部一陣的刺痛,而這時,已經打紅眼的席雪梅提著掃帚又沖了過來。
顧雲兮慌忙想要推開沈默,害怕他傷上加傷,可沈默早已經察覺,他側過身,抬手直接擋住了席雪梅的猛擊,並將顧雲兮牢牢的護在懷中。
突然凌厲的氣場,讓原本怒火中燒的席雪梅登時愣住了,但她很快反應了過來,丟掉手裡的掃帚,她將顧雲兮從沈默懷裡拉了出來。
沈默捨不得,可是又怕顧雲兮會受傷,只好放手。
顧雲兮緊張的回頭看他,席雪梅瞄了女兒一眼,心,猛的一緊,而後黑著臉咬著牙將顧雲兮拖進了電梯。
從電梯一直到進了家門,席雪梅這才開口,「你說!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們是不是又在一起了?啊?顧雲兮,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媽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顧雲兮急忙解釋,「我沒有和他在一起,他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和我們公司有業務。」
「有業務?什麼業務?」席雪梅的眉頭狠皺了一下,「寧城這麼小一個地方,有什麼業務需要他親自來一趟?兮兮啊!你怎麼還這麼天真,這麼傻?他這分明就是沖著你來的!」
說到這裡,席雪梅更是氣得肺疼,尤其是剛剛,女兒那擔憂緊張的神情……
「兮兮!你是答應過媽媽的,你和我保證過不會再和他們有任何的牽扯,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對你死去的爸爸?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再和他在一起會有怎樣的後果?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是玩不過他們的,你明不明白?我不准你再去見他,聽見了沒有?」
顧雲兮的眸子,漸漸被浸濕,母親的話,她無法否認,可同樣的,沈默要做的事情,她也阻止不了啊?
她也不止一次的說出那些絕情的話,她是真的想要和他劃清界限,可是……
顧雲兮抬手飛快的擦了下淚水,而後顫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嗯,我不會那樣做的。」
可這話在席雪梅聽來,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
席雪梅抬手用力的捶了捶胸口,背過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而此時沈默也在抬頭往上看。
昏暗的燈光下,那個被自己打得頭破血流的人,竟然依舊那麼的耀眼……
憤然拉過窗帘,席雪梅緊攥著拳頭,轉身看著顧雲兮說,「兮兮……你不能再讓我失望了!」
……
沈默帶著傷回到了酒店。
他低著頭,站在浴室里,任由冰冷的水沖刷著。
傷口很痛,可再痛也比不過心裡的痛。
他撐在牆壁上的手,緩緩收緊,最後重重的擊打在牆面上,留下腥紅斑駁的印記。
從浴室出來,沈天新在門口一邊敲門一邊喊:「大哥!你是不是回來了?你快開門,我有話要和你說。」
沈默擰著眉想了幾秒,上前拉開了門。
沈天新原本興緻還挺高,猛然看見沈默那張慘白的臉,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你這是怎麼了?」
「不是有話要和我說?」沈默的口吻頗冷。
沈天新眉頭皺了皺,看了看四周,推著沈默進了房間。
「大哥,是不是小嫂子又說什麼了?」
「不關她的事。」沈默走到一旁的酒櫃,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沈天新抿了抿唇,輕聲道,「也沒什麼,剛剛我和老季商量了一下,準備明天再約梁越和小嫂子出來,這不是給你們製造機會嘛……」
沈默晃了晃酒杯里的烈酒,嘴角輕扯了一下,「不用了,你和季遠琛把公事談完就先回去吧。」
「那你呢?」
沈默沉默了幾秒,淡聲道,「我暫時不回去了。」
沈天新大概是懂了,他其實也很理解沈默的心情,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
「大哥……要不然我是留在這裡陪你吧?」沈天新破天荒的認真了起來。
沈默沒有再說話,只是沉著臉,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
沈天新在房間里呆了一會兒,也實在是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便打算離開,但就在他路過沈默跟前時,他注意到了沈默頭上的傷。
沈天新不由得一驚,連忙搶過沈默手裡的酒杯,「大哥,你頭都破了你還喝酒?會出問題的!」
「行了,這是我的事情……」沈默單手撐著額頭,煩躁不已的低吼了聲。
沈天新擰眉,原本到嘴的那些話,算是徹底咽了回去,他知道沈默這會兒有多不好過,可是這小嫂子未免下手也太狠了吧?怎麼把人打成這樣?
不行!
他得想個辦法!
……
深夜,顧雲兮接到公司的電話,說是有份她整理的數據有誤差,導致合作方大發雷霆,需要她立刻去趟公司。
顧雲兮急急忙忙打車趕到公司樓下,但剛走到大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小嫂子,是我找你!」
顧雲兮腳下的步子一頓,整個人打了個寒噤。
沈天新邁步走來,顧雲兮下意識的往後退,沈天新見狀,立刻停下了腳步,「等等等……小嫂子,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不想聽你說。」顧雲兮轉身,只想立刻離開。
「大哥的事,你也不想聽?」沈天新故意拔高音調,「你把他打成那樣,晚上也睡得著?」
沈天新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她試圖藏起來的那些擔憂,愧疚,全都血淋淋的剖開。
顧雲兮用力的閉了閉眼睛,腦海里全是沈默滿上鮮血的臉。
他一定是傷得很嚴重,不然沈天新也不會找這樣的借口把她喊出來……
連做了兩個深呼吸,顧雲兮轉過身,心亂如麻道,「他……很嚴重嗎?」
沈天新抬眉,側身偏了偏頭說,「小嫂子就不要明知故問了,上車吧,再晚點,我怕你以後想見都見不到了。」
「那麼嚴重?」顧雲兮登時被嚇白了臉,大腦嗡的一聲響,徹底亂了,最後,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上了沈天新的車。
沈天新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著顧雲兮,蕭瑟的夜色,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打開音樂,放了首歌,這是有一天在大哥的電腦里聽見的。
——《HowDoWeMakeIt》
Oh,heartonmysleeveandmymindisonyouandthewaywe『regon『be
我心內真情,腦中思緒,全在於你,及彼此往後之路。
Noonecansaveus,noonecansaveusbutme
無人能解救你我,無人能解救你我,唯獨自己。
Takemeaway
帶我走吧!
Howdowemakeit,whenallwecanbeisapart?
在我們分崩離析之時,我們該如何堅持下去?
Howdowedoit,dowefightittoknowwhereweare?
我們該如何是好?我們需與其鬥爭來尋求彼此位置嗎?
Idon『twannasaywedidn『ttryforeverythingthat『sinourhearts
我不想道出,這是彼此未曾用心嘗試而放棄的結果。
Howdowedoit,oh,howdowemakeit?
我們該如何是好?我們可以堅持下去嗎?
Ohnononono
……
這樣的音樂太悲傷,這樣的歌詞太貼近此時此刻。
顧雲兮的心真的酸透了,幾度落淚。
沈天新自然看在眼裡,雖然他並不知道幾個小時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一趟是必須要走的。
……
車,很快到了酒店。
顧雲兮偷偷擦乾淚水跟著沈天新下車。
電梯里,沈天新將口袋裡早已經準備好的葯、紗布等等必需品遞給顧雲兮。
顧雲兮愣著沒有接手,沈天新乾脆拉起她的手塞給她,「他頭上的傷口必須馬上處理,不然肯定會感染。」
顧雲兮心,隨著手裡的重量,頓時沉到了極點,她抬眸看著沈天新,輕聲問,「你們沒帶他去處理傷口嗎?」
「大哥那個脾氣你不知道?我是勸不動他。」頓了頓,沈天新又道,「他還拚命的喝酒,我拉都拉不住!」
「什麼?他在喝酒?」顧雲兮一顆心頓時揪成了一團,就連她都知道,傷口沒有癒合前是不能喝酒的。
……
沈天新用備用房卡打開了沈默的房門。
顧雲兮看著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心裡不由得發怵。
來都來了,她知道自己應該走進去,可是這一刻,她卻有些不敢往前,就像剛剛車裡的那首歌一樣,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