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走了沒幾步，顧雲兮又忍不住停下來，往身後看去。

然而，那邊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心，又是一陣的酸楚。

顧雲兮回過頭，忍不住又落淚了，她拚命的擦，可是那淚水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她好氣自己，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只要一碰上沈默，她的一切都亂了套，而她……

雨，越來越大。

彷彿連老天爺都在可憐她，心疼她……

顧雲兮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公交站走，心裡已經沒了任何想法。

還能怎樣呢？

他也沒為自己考慮過，甚至……都沒讓她解釋為什麼……

顧雲兮瑟瑟發抖的站在公交站台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濕，貼在瘦弱的身體上，看著格外的讓人心疼。

她一直在等公交，可是車來了不少，她卻一輛都沒上。

不是車次不對，而是她一次又一次因為發愣，錯過了……

肩膀，驟然一沉，一件男士的外套落了下來。

那衣服很大，幾乎能將顧雲兮整個人裹起來。

顧雲兮回頭看去，只見沈默綳著一張俊臉看著她。

可是……

怎麼會呢？他不是走了嗎？

「你到底走不走？」沈默冷聲開口，生氣，不爽，什麼都有。

顧雲兮獃獃的看著他，半響都沒說話。

她不知道說什麼，她更不明白，他……為什麼又回來了？

沈默目光里的惱，終究被眼前小女人的可憐樣子，一點點的消弭掉了。

他其實也不是不理解顧雲兮這麼做，只是，想著這麼久了，好不容易兩個人又在一起了，那天她還一聲一聲的喊著自己老公，說愛自己，轉臉她就要用這一個小小的藥片來和自己撇清關係。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受得了？

他都三十好幾了，他難道不想和自己老婆生個孩子嗎？

見顧雲兮還在看自己，沈默嘆了聲，牽住她的手說，「別傻站著了，我車停在那邊，跟我來。」

話落，他將顧雲兮身上的外套拉起，蓋在顧雲兮的頭上，「拿好，別再淋濕了。」

顧雲兮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竟就這樣跟著他在雨中狂奔，她看著雨幕下沈默的後背，看著他的逐漸打濕的衣裳，心，里酸酸的，卻又被什麼脹得極滿。

上了車，沈默立刻抓過後座上的一個紙袋，將裡面新買的幾件衣服都扯了出來。

「穿上。」他一邊說，一邊打開車裡的暖氣，生怕顧雲兮受寒。

顧雲兮沒有動，雙眼發燙，她很想說，她不要緊，倒是他淋濕得比她嚴重。

可是……

她說不出口。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跟著他上車，她應該在車站的時候就推開他，她應該詞嚴厲色，然後狠狠的凶他一頓才好。

他怎麼這麼壞……

沈默抬眸看她，被她眼中的淚水嚇到，他一向不喜歡女人哭，覺得很煩，以往他也說過她，可是如今，看見她淚水，看見她這樣目光盈盈的看著自己，心臟頓時疼得厲害，總覺得是自己做錯了，是自己太不應該。

他想抱抱她，告訴她，剛剛是自己態度不好。

他想和她認個錯，然後拿出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度來。

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買葯，不想要他的孩子，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麼一想，沈默心裡頓時各種的難受，轉頭，他不再看她，「我可沒你那麼狠心，走得那麼瀟洒。」

她狠心？她瀟洒？

明明是他先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哪裡比得上他瀟洒？

顧雲兮心裡的委屈，頓時膨脹到了無限大。

她將手裡的衣服丟到他身上，作勢要下車。

對！

她就知道自己上車是個錯誤，她幹什麼要跟著他過來，又不是非要求著他才能回家。

沈默立刻鎖車，將顧雲兮關在裡面。

顧雲兮奮力的拉了拉，氣急敗壞道，「開門！我不坐你的車，我自己能回家。」

「你胡鬧什麼？存心氣我是不是？」沈默見她那副抓狂的樣子，連忙拉住她，怕她弄傷了，弄疼了。

但顧雲兮不管，氣憤的打他，推他，比不過力氣，她就咬他，就像徹底瘋了一樣。

沈默被咬得直皺眉，心，更是疼得緊，可他就是不服軟，不吭聲，由著顧雲兮胡鬧，由著她發泄，等到顧雲兮累了，放棄了，他還激一句，「你就這麼恨我？」

「對！我就是恨你！我恨你！恨你！」顧雲兮雙眼通紅的瞪著他，發白的紅唇上還掛著紅色的血跡。

那是沈默的血。

沈默心裡又是一堵，嗤笑聲，轉頭看著窗外，不再開口。

顧雲兮的心也涼了，她抬手將嘴上的血跡擦掉，她逼著自己放棄，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我們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了，我已經受夠了。我媽媽身體才剛好一點，我不希望她再因為我出什麼事兒。」每說一個字，顧雲兮的心都要煎熬一次。

她真的要受不來了。

沈默依舊不言，捏著方向盤的手臂，青筋暴起。

顧雲兮也不看他，繼續無情的說，「前幾天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你也忘記吧！反正我們都喝醉了，就當做了個夢。現在夢醒了，也該面對現實了。你和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勉強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勉強？哈……」沈默冷笑了聲，發紅的眼球轉了過來，直視著近在咫尺的小女人，「這麼說？是我想多了？」

顧雲兮的心，疼到了麻木，她的手指已經捏到發白，她真的不擅長應對這些，可是怎麼辦呢？

她沒有辦法！

她轉頭，和他對視，她強撐著不落淚，可是眼睛卻濕的厲害，她想把話再說得狠一點，但是一開口卻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她只能再次躲開，哀聲道，「你能不能別逼我？你還想我怎麼辦？我爸爸是因為你死的，我媽媽不會原諒你的，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想我怎麼樣？你放過我吧，沈默！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行……我不是那種天生堅強的人，我配不上你……」

沈默的心，狠狠一揪。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

他就是想要她！

換誰都不行！

伸手，將那冰冷的小人擁入懷中。

顧雲兮掙扎，無關喜歡與否，她只是不想自己在淪陷。

但，就算她肢體上再如何的抗拒，她的心，早就陷入了這片剪不斷理還亂的的泥沼中。

沈默貼著她的耳際，聲音沙啞凄清，「你還不懂嗎？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都只想要你。我比你想的要了解你，我不需要你有多堅強，那種堅強的人，我還不喜歡，知道嗎？」

顧雲兮搖頭，不想聽他說這些。

沈默將她扳過來，捧著她的臉，沉眸道，「看著我顧雲兮，看著我。」

「我不要！」

「看著我！」

「我不要，不要……」顧雲兮伸手推他。

沈默直接從主駕駛翻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壓住她，顧雲兮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睜開了眼。

沈默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顧雲兮都看的清清楚楚，以及，他眼中那來不及掩飾的脆弱和受傷。

他……

也又這樣的時候嗎？

顧雲兮呆住了，而沈默則那麼溫柔的說，「這幾個月，我不比你好過，你想的那些，我都想過。我知道因為我你吃了很多苦，我明白你的抗拒，你的委屈，我甚至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讓你遠離我，才是對你最好的。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應該還要等多久，你和你的母親才能釋懷，而我，連多給你一天的時間都堅持不下去了。你好好看看我，顧雲兮！你看看我真的就過得那麼好嗎？你看不出我想你嗎？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顧雲兮淚目，一個字都說出口。

沈默等了許久，得不到答案，整個人頹然的壓了下來，額頭重重的靠在顧雲兮的臉頰旁的椅背上，呼吸那麼的沉重，心臟刺痛。

那一秒，沈默在想，是不是真的只能這樣了？

就算她心裡有他，夢裡是他，可在現實中，他們卻始終只能這樣。

愛而不得……

他該怎麼辦？該怎麼做？

他好難受。

「真的不能原諒我嗎？你媽媽不能原諒我，所以，你也不能原諒我了？哪怕一丁點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嗎？你就這麼狠心？我的孩子你也不要，我，你也不要……」

顧雲兮咽嗚了一聲，小臉縮了縮，縮到了他肩膀下，她咬著唇，憋了好久，好久，說：「你讓我走吧……」

沈默徹底被打敗了！

可他還是堅持問了句，「真的？」

「我想要忘記你！」顧雲兮最終還是說出來了。

雨，瓢潑。

再也沒有比這樣的畫面，更加殘酷了。

說到底，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了，而是，心與心之間的破洞，實在大得太可怕。

一個想走卻走不出去，一個想進卻進不來。

被現實擊潰，假裝毫髮無傷。

那樣的壓抑下，沈默還是將顧雲兮送到了樓下。

車停時，顧雲兮道了聲謝謝。

沈默忍住了再次拉住她的衝動，目送她離開，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