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然重新給沈默的傷口做了包紮，隨後強行打了退燒針，而沈默只是稍稍躺了一會兒，便掙扎著要離開醫院，那種固執，實在不是沈沛然能夠拉住的。

不得已，沈沛然只能打電話給衛斯理通了個氣，並安排人送了點消炎退燒藥過去。

上午，十點十分。

沈沛然在接了個急診后，來到顧雲兮的病房。

顧雲兮見到他，面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不是排斥沈沛然的到來，只是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嫂子！」沈沛然輕喊了聲，從護士手裡接過藥品，隨後頷首示意她離開。

護士帶上了門，沈沛然邁步走到顧雲兮身旁，利落的幫她換藥，快好時，顧雲兮動了動唇輕聲問道，「我……可以見見我的孩子嗎？」

沈沛然換藥的手頓了一秒，隨後立刻完成所有的工作，平靜道，「嫂子，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顧雲兮的睫毛狠狠顫了一下，心裡又是一片酸澀，「那……能告訴我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嗎？」

「是個男孩兒……」沈沛然嘆息道。

男孩兒？

沈默的兒子……

顧雲兮的唇，顫抖著動了動，呼吸猶如被抽絲一樣的疼著。

沈沛然同樣心痛，抿了抿唇又道，「嫂子你也不要太自責了，孩子的事情也不能怪你，那樣的情況下，確實太難為你了……」

顧雲兮沒有說話，因為已經造成的遺憾，是無法挽回的。

她也想做到像沈沛然說的那樣，不去責怪自己，不去折磨自己，可那畢竟是她的孩子，呆在她肚子里4個多月的孩子……

她無法原諒自己！

倏而，沈沛然的電話響了，是衛斯理打來的，沈沛然看了眼顧雲兮，並不打算避開她。

「衛斯理，葯拿到了嗎？哦，拿到了就好了，你記得盯著我大哥吃，對，他現在燒得很厲害，我剛才已經給他打了退燒針，但是他不肯留在醫院，所以，只能麻煩你了。」

「……」

剛掛斷電話，顧雲兮便轉頭急急問道，「他怎麼了？很嚴重嗎？」

沈沛然抬眸看她，輕嘆了一聲，「傷口感染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我也很擔心他。」

「那……那怎麼辦？會不會出什麼事？」顧雲兮一下緊張了起來，回想剛剛沈默離開時雙腳上的紗布，更是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

沈沛然看在眼裡，明明兩個人都那麼在乎對方，可是又非要鑽牛角尖。

「嫂子，你既然這麼關心大哥，又何必折磨他？」

聞聲，顧雲兮的眸子輕晃了一下。

這怎麼會是在折磨他呢？這分明就是在折磨她自己啊！

「小叔子，你不會懂的……」

沈沛然皺了下眉頭，淡聲道，「我是不太懂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但我知道，那段時間在老宅，是大哥這些年來笑得最多的時候。」

顧雲兮看著沈沛然，許久，苦澀的扯了扯嘴角，「小叔子，你不用勸我了，就算沈默真的愛我，我還是要離開他，離開南城。」

「事情不是完全沒有轉機，嫂子也該考慮下大哥的處境，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大哥不作為，是真的無能為力。」

「我知道！」顧雲兮做了個深呼吸，「我都知道！正因為這樣，我更應該離開。他無法為我做什麼，不能夠保護我，呆在這裡，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沈沛然擰緊了眉頭，坦言道，「嫂子，你這話有些偏激了，大哥他……」

「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頓了頓，顧雲兮笑道，「而且我已經和他離婚了，以後，你還是不要再叫我嫂子了。」

「……」沈沛然一瞬無言。

衛斯理在寰宇的天台，終於找到了沈默。

刺骨的寒風中，沈默有些悲愴的背影，讓衛斯理皺緊了眉頭。

他當真是命都不要了嗎？

「你還打算在這裡站多久？」衛斯理在距離沈默兩步的位置站定。

沈默背對著他，良久回道，「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

「你是指寰宇，還是指顧雲兮？」

「兩者。」

衛斯理單手插兜，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道，「我會選寰宇，顧雲兮不適合你。」

沈默側身，凝著目光看他，「你是不是想死？」

衛斯理笑笑，「我就是想死，你也要有這個本事弄死我吧？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就因為那小丫頭和你吵幾句，鬧那麼一下，你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你還讓我來選？你怎麼不讓那丫頭選啊？這事都到了這個份上，就算選了又有什麼用？」

沈默咬了咬牙，沉眸道，「至少，顧青銘不用死……」

聞言，衛斯理的目光也沉了下來，「要是真的那樣，我想，死的應該是那丫頭吧！」

「……」沈默用力的閉了下雙眼，隨後提步下了天台。

衛斯理仰頭看了眼此時還飄著細雨的天空，轉身跟了上去。

兩人一出電梯，助理秘書便急忙忙上前說，「沈總，衛秘書，那個……葉老先生來了。」

衛斯理聞聲看向沈默，沈默目光里的那點涼意，頓時擴散成汪洋。

「知道了，你下去吧！」衛斯理趕緊打發助理秘書離開，隨後一把拉住了要往辦公室走的沈默，「你幹什麼？你這個樣子過去，萬一出事怎麼辦？我會看著辦的。」

「不用了！」沈默抽回了自己的手，沉聲道，「他過來，自然是知道我在這裡，如果我不露面，反而會更糟。」

「可你現在還在發燒，而且，他現在可能是因為你說不結婚來找你算賬的，到時候……」

「死不了！」沈默給了衛斯理一個安心的眼神，「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會打如意算盤。」

……

沈默直接推門而入，沉穩的氣息，灼灼的目光，掩蓋了他身上所有的病態。

他看著此時沙發上怒瞪著他的葉司烜，淡聲道，「葉伯父，我們約的好像不是這個時間吧？」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葉司烜直接拍桌而起，「我警告你，婚禮必須給我舉行，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沈默輕笑了一聲，冷眼看著此時一臉氣憤的葉司烜道，「看來，葉橈沒有把話和您說清楚。這婚結不結，從一開始都是我說了算。我要是真想娶她，五年前我就娶了，根本不需要她懷個野種來演戲。」

「沈默，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女兒肚子里的不是你的種是誰的？」葉司烜氣極，這不單單是關乎女兒的清白，重要的是葉家的聲譽。

沈默走到葉司烜對面坐下，點了支煙，悠然道，「現在科學的手段這麼先進，是不是我的，一查就知道了，還需要我胡說八道嗎？更何況，葉伯父心裡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你少血口噴人！」葉司烜怒道，「我不可能拿我女兒的後半生以及葉家的前途來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頓了頓，葉司烜又冷笑道，「哈……我知道了！你是覺得現在風頭已經過去了，所以想過河拆橋了是吧？沈默，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

「真的是這樣嗎？」沈默眯著眸子，反聲問道，「難道現在，不是你們葉家在給自己找退路？那個人給了你這麼多好處，又讓你有能力站在我面前這麼和我說話，你心裡也怕了吧？」

葉司烜的眸色微變，卻一閃而逝，「你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他，我現在就問你，我女兒你打算怎麼解決？別和我說什麼退婚，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你答不答應又能怎樣？你女兒害死了我兒子，你還想用什麼來威脅我？」

「顧雲兮和你已經離婚了！」葉司烜重申道，「你竟然還和那個女人有來往？你當我女兒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現在竟然還想把責任推到我女兒身上？哈……說道這裡，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就這麼肯定，她肚子里的是你的種？你別忘了，她可是你侄子沈鈺的未婚妻，據我所知，他們兩人之間一直就沒斷過聯繫！」

聞言，沈默笑出了聲，「我如果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我就不會現在站在你面前說這些了。現在孩子就在醫院，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一個DNA檢測能花多少時間？」

葉司烜蹙眉，又道，「就算是那樣好了！但這些和我沒有關係！我就問你，這婚你結不結？」

「不結！」

「你！」葉司烜氣結，他伸手指了沈默一下，咬牙道，「好！既然這樣，那看來，我只有去找老爺子出面了，我絕不可能坐視我女兒被你這樣欺負。」

「葉伯父！」沈默叫住了他，並淡聲道，「我再說一遍，你找誰都沒有用，這婚結不結，從一開始，就是我的決定。還有，我已經知道你和誰在合作，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什麼叫能力越大，危險越大。看在我還叫你一聲伯父的情面上，我奉勸你點到為止。不要繼續在我面前耍這些沒用的手段。你的女兒，你趕緊給我領走，下一次我再看見她，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

葉司烜面色一怔，卻依舊不屑道，「那我們就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