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處，沈默沉眸整理著襯衫，五官上一貫的沉冷，並沒有太多的波瀾，扣好手腕上的袖口，身後的護士小心翼翼道，「沈先生，需不需要我帶您去休息室坐一會兒？」

「不用了！你忙吧！」沈默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隨後邁步朝手術室方向走去，快到時，他突然駐足，拿出了手機。

有一種牽挂，叫沈太太……

「喂？老公！」顧雲兮幾乎是秒接。

沈默輕嗯了一聲，將超額抽血的那隻手，插進褲袋中，「在等我電話？」

「嗯！」顧雲兮點了點頭，微微抿唇她有些擔憂道，「爸爸說……爺爺還在搶救……爺爺會沒事嗎？」

聞聲，沈默仰頭朝前方看去，深邃的眸底一片幽暗，突然間，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沒有回老宅之前，他從不關心這個問題，而如今，他竟然也有些害怕。

這些年，事業上他從來沒有讓老人家失望什麼，但也並不是所有。

深深的吸氣，他突然很想馬上就見到顧雲兮，突然很想抱抱她……

「爺爺會沒事的，你別擔心了。」許久，沈默語調極輕的回應著，然而這樣的話，幾乎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顧雲兮在電話那頭，安靜的聽著，她能感覺到沈默心裡的那絲悲傷，她明白，如今的他，其實是最脆弱的時候。

「老公……爺爺一定會沒事的。」顧雲兮捏緊了手機，用自己的方式給予他力量。

沈默不由得笑了下，心底的鬱結竟沒有那麼沉重了，「嗯！晚點我在給你電話？」

「好！」顧雲兮脆生生的應著，而這時電話里突然竄入的聲音，讓她的心驟然一緊。

「沈默？你還好嗎？我……我剛剛聽見消息就趕來了。」葉橈似是一直在找沈默，急匆匆趕來的模樣落在她那張美麗的臉上，依舊那麼漂亮。

沈默抬眸，目光里的溫情一瞬冷卻，他掛斷了電話，雙手插兜的站在那裡，神情上一貫的冷漠，疏離。

「沈默？爺爺他……」葉橈自然能感覺到沈默的那種冰冷，但是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如今的自己，能夠見到他，能夠這樣看著他，她的心裡已經萬分的滿足了。

見沈默不言，葉橈不由得又道，「我爸爸他們都趕過來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你告訴我，我一定會讓爸爸他們想辦法的。」

告訴她？讓她來想辦法？

沈默抬眉，目光幽邃，他就這樣看著葉橈，最後冰冷的說道，「在南城，我辦不到的事情，你們葉家就能辦到是嗎？葉橈，你是在暗示我什麼？」

葉橈呼吸一緊，急忙解釋，「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幫忙而已，我……我真都沒有那個意思。」

幫忙？

沈默輕扯了下嘴角，在從葉橈身邊走過的同時，冷冷的落下一句話，「你什麼時候能夠不再出現在我面前，就是幫了我最大的忙！」

葉橈臉色一白，身側的手狠狠的攥成了拳頭，她不要這樣放棄。

「沈默，你為什麼一定要說這樣的話來傷害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葉橈轉身，忍不住對著沈默的背影低吼了一聲。

走廊上並沒有很多人，但葉橈的話還是成功的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包括沈默。

沈默側身看著她，俊美的五官充斥著極其強勢的硬冷，霸道，他偏了下頭，那樣冰冷的目光落在葉橈的身上，就像極寒中被人兜頭倒了一桶冷水，葉橈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對這樣冰冷的背後抱著一絲希望。

「沈默，你聽我說，我……真的是擔心爺爺的情況，我沒有惡意。」葉橈小心翼翼的說著，濕潤的眸子，美艷不減。

沈默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突然，他朝葉橈走了過去，並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顎，他微微眯眸，眼中閃著探究和審視，他的手指在細嫩的肌膚上輕蹭，葉橈的唇微微顫抖，而她心一直狠狠的提著，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

「你特意來真的是關心我爺爺？」

葉橈的瞳仁猛縮了一下，用力的點了點頭道，「我聽見他們說，我就立刻過來了，我沒有騙你！」

沈默輕笑了聲，眼中沒有一絲波瀾，「看來，我是低估了你還有你的父親。」

葉橈怔愣的看著沈默，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搖了搖頭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沈默不言，緩緩的放開了她，並不想和她繼續糾纏什麼，因為……與其從葉橈身上找到答案，他還不如直接去葉司烜，但剛轉身，葉橈急急忙忙又勾住了他的手，正好是那隻剛抽血的手。

沈默微微蹙眉，目光轉過來的同時，不悅道，「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們葉家！」

聞聲，葉橈又是一僵，但卻並沒有放開沈默，而是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其實就是想問我記者招待會的事情吧？」

沈默挑眉，葉橈立刻又說，「如果是那一件事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

沈默笑了，可那樣的笑意卻未達眼底，他微微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淡聲道，「這是在和我談條件？」

葉橈抿了抿唇，眼底是被刺痛的悲傷，但此時，她明白，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也……還不到那個時候！

「果然，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在你面前始終是這麼一文不值而已。」葉橈低著頭，快步從沈默身旁走了過去。

悲傷是真的，痛苦是真的，但這其中，一定還夾雜了什麼。

沈默轉頭看向窗外，大概是失血過多吧，竟有些暈眩的感覺……

顧家。

顧雲兮捏著手機久久不能回神，剛剛電話里傳出來的聲音分明是葉橈，所以，葉橈現在也在醫院嗎？其他人都去了嗎？沈鈺的父母？或者還有什麼其他人？

「媽媽！」顧雲兮慌忙抓住了一旁母親的手，「不行，我得過去，我一定得過去。」

這一秒的顧雲兮似是才明白為什麼剛剛沈默不准她過去，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應該到場的，於情於理都是。

席雪梅先是愣了一秒，很快同樣抓住了女兒的手，然後緊張道，「兮兮，剛剛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怎麼不聽話呢？而且，沈默不也說了嗎？讓你在這裡等他，再說了，你爸爸不是過去了嗎？放心吧！」

可現在根本不是放不放心的問題，而是她顧雲兮是沈默的妻子，沈老爺子在病房裡搶救生死未卜，她不可以不到場。

她是沈太太！

「媽媽！我一定要過去！」顧雲兮一臉的堅持，說著直接站了起來。

席雪梅拉住了她，「兮兮！」

顧雲兮轉頭看著母親，十分十二分的認真道，「媽媽，我一定會過去的！」

「……」席雪梅看著顧雲兮沒有說話，她的女兒，她自然了解脾性，此時此刻，顯然是攔不住了，頓了頓，她嘆了一聲道，「哎……我怕了你了！好吧！媽媽陪你一起過去。」

顧雲兮點頭輕嗯了一聲。

……

手術室外，沈默和葉橈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此時比起剛才，又多了不少人，比如葉司烜，比如霍景州，比如衛斯理。

衛斯理率先走到沈默身邊，他習慣性的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壓著聲音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不是過去抽血了嗎？」

「我沒事！」沈默平靜的應了一聲，隨後身姿挺拔的上前，和霍景州以及葉司烜一一打招呼，「伯父，霍先生，驚動你們了。」

霍景州頷首，淡淡道，「客氣了！倒是你還好吧？」

沈默笑笑道，「謝謝！」

葉司烜靜靜的看著兩人，對於沈默的那聲伯父，更是嗤之以鼻，沈炳榮在一旁看得清楚，於是走到葉司烜身旁，沉嘆了一聲道，「哎……真是不知道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明明前不久老爺子都還好好的！真是急死我了！」

葉司烜轉頭看了眼沈炳榮，扯著嘴角笑了下，「是啊！老爺子向來身子骨健朗，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默轉眸看著葉司烜，倒不是介意葉司烜的弦外之音，而是在判斷不久后的那所謂的記者發布會。

宣布他和葉橈之間的婚事？

誰給他們的勇氣？

正想著，葉司烜又不咸不淡道，「但願老爺子能挺過這一關，不然啊，我真是為沈老爺子感到不值！」

沈炳榮自然是明白葉司烜在說誰，立刻點頭道，「是啊！老爺子這輩子就希望沈家能夠人丁興旺，而如今……怕是……」

「怕是什麼怕是！」沈天新突然震聲一吼，那聲音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沈天新便直接走到了沈炳榮面前，並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大表哥你是不是糊塗了？你什麼時候改姓葉了？你是不是盼著老爺子死啊？還真是說話找不到時候了是不是？」

沈炳榮被沈天新說得往後退了一步，但他顯然並怕沈天新，抬眸，他非常不爽的看著沈天新道，「天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了盼著老爺子死了嗎？你沒看見這裡就我最緊張老爺子的情況了嗎？」

「你緊張？」沈天新有點痞像的動了動嘴唇，「你緊張給屁緊張！我告訴你，我爺爺要是真的有個什麼，我弄死你！」

「咳咳……三少，你別激動，這裡是醫院，安靜安靜！」衛斯理即可上前打圓場，將沈天新給拉開。

葉司烜目光冷漠的掃過沈天新，最後轉頭看著始終一言不發的沈默，不滿道，「這就是你的好弟弟！沒大沒小的！」

沈默回了他一眼，笑笑道，「我們兄弟之間本來就不分大小，而且我並不覺得天新說錯了什麼，不管怎樣，就算爺爺今天挺不過去，那也是我沈家的事情，還輪不到葉伯父操碎心！！！」

最後這三個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