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影之國

  有人說，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什麼樣的。

  黑羅博，著眼於殘酷真實的本質，所以他滿目黑暗。

  他當然知道有真愛，也知道那是一種並不比恐懼弱的情感力量。

  但那不合他的審美，一如他不喜歡光。

  再矚目又如何？跟無盡而廣闊的黑暗比，註定短暫且稀缺。

  黑暗才是大勢，虛空才是永恆。

  而他，自然要站永恆宏大的一邊。

  讓那些誓作璀璨流星的貨色，去擁抱他們剎那的輝煌和感動去吧。

  漫長歲月的精彩積累，足以勝過金風玉露的相逢。

  活著，才能經歷更多，感受更多，見證更多。

  長久，需要和平。

  和平，是用力量打出來的。

  於是，面對博爾坦率領的魔械團這一送上門的韭菜，羅博不但讓驚懼技術性的完整割到手，還決定不辭勞苦的做一道美味的韭菜雞蛋。

  誰的營養價值，符合『雞蛋』的概念？

  自然是某些特殊的既得利益者。

  譬如克雷芒六世。

  月黑風高，天寒地凍，刁斗森嚴的王城堡壘，顯得冷清蕭瑟，儘管火盆照明布置了很多，也不乏巡邏值守的衛兵，卻仍舊有著大墓般的森然。

  一名臉上挨了鞭，皮肉翻卷，鮮血淋漓的侍者，誠惶誠恐的倒退著嘗試離開六世的豪華寢室。

  雖然臉上的傷，堪稱毀容，但至少性命保住了，伺候性情越來越乖戾的六世，能在犯錯之後保住性命，已然殊為不易。

  突然，侍者雙眼翻白，渾身抽搐，撲倒於地，污濁的血從口鼻耳眼中大量湧出，濡濕了大理石地磚。

  克雷芒六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看了看自己枯瘦如柴的右手。

  他剛才使用了異術『支配之握』，直接攥爆了侍者的心臟。

  這賤奴，居然連盆水都端不穩，濺了他半身，真是該死。

  當然，他卻不說自己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份奏報，心情鬱郁之下，突然拍案而起。

  本就暴虐成性，淫威久積，突然來這麼一下，侍者若還能端穩水盆，反到奇怪。

  不管怎麼，不過是名侍者，死也就死了。

  但這侍者卻不一般，血是紫紅色的。

  因夜晚房間內的光線問題，克雷芒六世並未第一時間發現。

  可隨著污血擴散，竟然呈現升騰之勢，這就過於詭異了。

  「來人！」他呼喝衛兵。

  無人響應。

  「該死的懶鬼！」六世神情愈發猙獰，大聲吼道：「來人！」

  回音都整出來了，卻仍舊無人響應。

  六世眼睛微微一眯，意識到出狀況了。

  他也不喊了，快步向外走，然而，門打開之後，人卻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因為呈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他的豪華寢室。

  兩間？一模一樣？他回頭看，沒錯，他的豪華寢室，再看門對面，也是，惟一不同的是，對面這件豪華寢室，地上沒有侍者的屍體，以及翻扣的水盆。

  「屍體……」六世隱約察覺到關鍵了。

  果然，就見短短的幾秒時間裡，地上的污血都已經蒸發不見，侍者已一種詭異的姿勢站了起來，就像後脖子位置有根看不見的提線，將之拎起來般。

  四肢松垮垂落，腳尖踮地，腦袋歪耷拉著。

  猛的一抬頭，沖他呲牙一笑，眼睛中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六世被嚇的心抽搐了一下，抬手便再次施展支配之握，這回他要將對方的臉面和正面胸腹皮肉扯爛。

  下一刻，他的面部產生了難以忍受的劇痛。

  支配之握受影響而停止，但他仍舊清晰的感受到，他貌似將自己的臉抓爛了，從額頭開始，一直到下眼眶再下一點，半張麵皮，包括眉毛、眼皮，都被撕離下垂。

  這讓他痛的發出悽厲的哀嚎。

  「這不是真的，我在做噩夢！」他邊雪雪呼痛，邊大聲自我警示。

  侍者這時容貌扭曲，顯出了羅博的樣子。

  「你真讓我失望。」羅博不滿的道：「我原以為，你即便不是那種真正的梟雄，意志也遠比常人堅韌，執念遠比常人深重，唯獨沒想到會是如此個草包。

  原來，你的瘋癲竟然是真的，被血月教輕易拿捏也是真的！」

  羅博搖著頭：「你讓我的那些先期準備成了笑話，讓我那耗費不菲的布置都成了無用功。

  這讓我很不開心，而我若是不開心，就必然不會讓始作俑者好過。

  你不是喜歡用支配之握撕人玩麼？繼續！」

  「不不，我是國王，你不能這些羞辱我！」六世大聲控訴，但他的雙手已然不聽自己使喚，宛如鷹爪般兇殘的在自己身上臉上撓。

  在這套糾集『搓澡術』的加持下，沒過多久，他除了後背肩胛中央夠不著的地方，軀殼餘下的部位，一塊兒好肉都沒了。

  痛不欲生，偏偏死不了，相反，神經反饋從未有過的敏感。

  這樣非人的痛楚，不是孱弱之魂所能承受的，六世直接就意識崩潰了。

  但羅博不允許他如此簡單的逃脫懲戒。

  「以伱的作為，少於千年的刑罰，都不足以償還代價。」

  羅博這麼說，並不是因為對克雷芒六世一系列令人髮指的行為讓他多麼的痛恨。而是奇貨可居，需要這個人做吉祥物。

  善名、惡名，都無所謂，關鍵是影響力夠大。

  在羅博眼中，克雷芒六世的名聲，是完全可以用神靈信仰的手段進行運作的。

  因此，他需要六世活著，為他的利益而活，並且時刻承受極端的痛苦，以壓榨其魂力，從而符合他需要的靈魂強度。

  如此一來，克雷芒六世可就不是一般的遭罪了，堂堂一國之君，宛如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般沒歇沒晌的不斷遭受極刑，直到耗盡最後的靈魂潛能，連舊支的技術也不能彌合修復，而徹底崩散。

  這樣的消亡方式，甚至就連真靈都無法回歸真靈大河，而是被磨耗掉。這絕地比挫骨揚灰更跟兇殘。

  翌日，克雷芒六世失蹤的消息，就被捅了出去。

  原因也簡單，以克雷芒為首的王室集團，內部派系林立，多有齟齬，全靠六世多年的積威、以及種種手段彈壓。

  當然，成功洗劫奧爾基大公領，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不但藉機清洗了不聽話的，還通過投名狀、分果果等手段鞏固了權力。

  但即便如此，穩定也只是流於表面。畢竟不事生產，種植養殖均無起色，如此下去，十八個月後就會斷糧的事實，宛如萬鈞之劍，壓的該勢力的權力者們喘不上氣。

  他們都很清楚，喬拉尼領跟奧爾基領並不相同，不但本就家中糧秣充足，還有聖心會補上超凡領域的短板，更有一年的時間做準備，向要大軍衝殺過去，就能奪糧得財，那是做夢。

  外敵太強，難免內卷，因此各個派系暗自的鬥爭，很是殘酷。

  現在克雷芒這塊封鎮物突然消失了，派系鬥爭不可避免的由暗轉明，並迅速白熱化。

  蓋因光是搶奪原本由克雷芒六世直接掌控的資源和戰力，就足以讓這些變得六親不認，陰招迭出。

  這些對黑羅博的相關計劃沒有影響。

  他雖然也承襲了羅博精打細算、擅於利用的習慣，但垃圾佬的習慣並不嚴重。

  像博爾坦的魔械軍團中的凡人輔兵，他就看不上眼。

  實際上這些在博爾坦的淫威管控下，常年服用成癮性藥物的『毒人』，他是有辦法通過黑暗手段，將之製造成物美價廉的炮灰兵的。

  而博爾坦的那些軍事型、攻城型骨幹，同樣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但他嫌棄這些人的靈魂已然被蒙昧污濁，連常人都不如，於是將他們全部製成了有機肥料，送給了圖倫谷種樹種蘑菇，靈魂則超度。

  一支軍團，就這般被低效而又徹底消化了，僅有少數，成了驚懼麾下奴獸恐人的一份子。

  這樣的黑羅博，自然不會拿下克雷芒六世，順帶替其牧養其臣民。

  他根本不在乎蘭德王國民眾的死活，他要的只是王權法理的代表，人形圖章國王陛下。

  具體些說，用東方式的理解，就是打龍脈的主意。

  說是『人心所向』吧，又有點不準確，畢竟克雷芒六世已然失了人心。更何況在典型的封邦建國體系下，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可不是說說而已。

  但各領主，包括其領民，又都是王權體系的一部分，他們先祖曾歃血為盟，曾莊嚴發誓，曾被代表，他們也知王國之名，知國王名號，這些都是王權體系的具象點滴。

  除非經過改朝換代，用另一場盛大且莊重的國之祭祀，徹底將王權翻到新的一頁，否則這套體系，仍舊有象徵性和代表性。

  黑羅博利用的就是這個，以王權象徵作為類信仰體系的核心，建立一個仿神國體系。

  他稱之為，影之國。

  用東方式的理解，就是以城隍為陽間網點的幽冥地府體系。

  沒錯，隨著克雷芒六世遭受極刑，像殭屍永動機被關在某個特殊的盒子裡但核心部件，蘭德王國眾生的人生後花園，就是黑羅博說了算了。

  人死後，無論是亡靈幽魂，還是怨靈厲鬼，都會被引導向影之國。

  你說我就不去，可以，能做到那是你的本事，但絕大多數，都逃不過這個流程。

  這就是黑羅博藉助靈潮迷霧+國王象徵性，搞出來的下蛋金雞。

  它明顯是有時效性的，畢竟克雷芒六世的靈魂終究會被折磨的灰飛煙滅，而靈潮迷霧的持續時間，也不會超過十年。

  可在這期間，羅博可以肯定，蘭德王國會有大量的非正常死亡。

  有了這影之國，蘭德王國境內會基本杜絕幽魂類魔物還是次要的，關鍵是獲得大量的亡靈，然後通過類地府體系，生成各色魂力，從而成為虛空之力的驅動力。

  簡單些說，就是接受過兩百小時培訓的底層施法者，通過專用法器，就能以自己的魂力，撬動這等眾魂之力，操控虛空之力。

  這就好比在科技側的世界裡，將普通的農民工，培訓成能夠操縱萬能泰坦機甲，進行生產建設，又或戰爭的技術藍領。

  技術傻瓜化，降低了駕駛員的合格門檻，幾乎是智商在線就能勝任，所謂的技術專才，成了隨手一抓一把的廉價貨，何愁大業不興？

  克雷芒六世的失蹤，一下子就轉移了血月教的注意力。

  血月教跟六世有著諸多合作項目，如今這些項目都受到了影響。

  說的更細緻些，這些項目，基本都是為即將降臨的天人準備『牛奶』的，萬一天人降臨後，修行資源不夠豐盈，影響了其成長，這個罪責可就大了。

  於是，血月教在東線的布局叫停，各種收爪，王室也不像之前那般在輿論陣地花式叫囂要向東部用兵了，而是數個派系明槍暗箭，大打出手，爭奪六世失蹤後顯現的『蛋糕』。

  聖心會則選擇了收斂好奇心，畢竟他們從商旅團那裡收集了一些情報，並對羅博進行了人物側寫。

  分析得出，這人亦正亦邪，率性而為，但總的來說，只要己方不去招惹衝撞，應該能相安無事。

  於是不久之後，喬拉尼大公就頒布了新的路巡政令，主要針對通往噩夢領的黃金之路的路巡戰隊，驛堡也進一步強化，最遠的一個，就設在了噩夢領的邊緣之地，為此還修了三千多米的路，也算是主動示好了。

  對此，羅博沒做什麼回饋，倒是噩夢領中那些由凡人領主通知的城鎮，試了試水後，便將之利用起來，開始跟喬拉尼領互通有無了。

  而魔械團，沒有第一時間表態，似乎在醞釀著報復，又似乎在裝沒看見。但有心人卻知道，魔械團內部正在進行一系列調整。

  結合其過往的表現，魔械團接下來多半有大動作，但具體是針對噩夢領，還是會針對賞金公會，就不太好說了。

  畢竟魔械團的行事風格一向難猜，出人意料是常態。

  時間一晃，就又過去兩個月。

  嚴冬之月，雪厚風寒，迷霧有所轉淡，卻因風卷碎雪，形成了另一種迷濛，愈發的不利普通人生存。

  影之國，已經於一個多月前上線，經過數十天的運轉，解決了不少細節問題，漸漸趨於穩定。

  由於工具人變得廉價，黑石山的種植和養殖技術，開始對外推廣。

  圖倫谷，迅速的蛻變成一座以地下為主要區域的城鎮。

  主要是噩夢領能活凡人的傳聞，比噩夢領的恐怖威名，傳播的更遠、跟更廣。

  在加上黃金大道東段的安全，難民進入喬拉尼大公領，再沿著黃金大道前往噩夢領，就漸漸成了一條廣為人知的求生之路。

  另外，克雷芒六世始終後，王儲派，宰相派，王公（王子、親王、公主等）派，內部鬥爭越來越殘酷，這也導致許多王領的普通人東逃。

  雖然東來的道路，阻礙重重，但至少值得期待。

  不然呢，北面是荒野，更北是凍原，南面是群山，西面的奧爾基大公領已經被洗劫，根本活不了人，只能是向東。

  這些難民，就成為了圖倫谷變成地城的基礎。

  尤其是維克多老爺心善，見不得人間疾苦，跑去低聲下氣的跪求，正好影之國的建立，變相解放和提升了生產力，羅博便也當了回大善人，將變異蛞蝓的養殖和菌麥的種植，推了出去。

  說實話，口感都不怎麼樣，但這年頭，能活命就不錯了，哪還敢奢求口感。

  就這樣，幾十天的時間，圖倫谷的丁口，就奔著萬去了。

  而人一多，形形色色的事就來了。

  其中就包括間諜活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