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簡單高效
這次兩人綜合狀態極佳，準備周全，並不急著趕路。
尤其是維克多還自己加戲帶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探察並開闢一條通往喬拉尼領的可靠通道。
這就決定了兩人的走法並非翻山越嶺、怎麼快捷怎麼來，而是主打一個穩，具體就包括將原本的黃金大道利用起來。
黃金大道是國王發起、眾多領主參與，共同出資出人修建的主幹道，它有著於這個時代而言較高的道路標準。
簡單的理解，就是類三合土（石灰、細沙、碎石）築基的石子路。
這種路不存水、不泥濘、也不會被野草侵蝕，同時相對寬闊，大大提高了運輸的效率和安全性。
當然，也不是沒有弊端。
比如不及某些捷徑方便，同時具有顯眼包特性，尤其是災年或時局紛亂的背景下，容易成為設卡打劫的目標。
總而言之，這樣的路是為軍隊、商隊之類大隊人馬準備的，倒也適合當下，走大道防迷失，全副武裝、結伴組團，提高安全係數。
羅博和維克多在步入黃金大道後，便先後遭遇了兩支行路團隊。
第一支前倨後恭，剛開始就跟防賊一般，咋咋唬唬，聲厲色荏。
維克多比較平易近人，耐著性子與對方互動。
羅博則仍舊是秉持力量至上那一套，揮手之間寒風如潮，然後再一收，方圓千米區域的迷霧都化作冰粉壓縮凝聚成拳頭大的剔透冰珠。
只是這一手，頓時令對方隊伍中的超凡者驚為天人，不久之後，便態度生硬的一轉，恭敬的就像龜公見了豪橫嫖爺。
第二支隊伍比較有意思，居然來自喬拉尼大公的僱傭，專門在黃金大道上巡邏，清理沿路隱患。
維克多感慨：「以現今的局勢混亂，像喬拉尼大公這般仁義的領主，很少很少。」
羅博嗤笑：「仁義？你不妨去打探一番，如果這條路不涉及喬拉尼領的重要利益，我願奉上千枚金幣。」
維克多挑挑眉：「完全可以兼顧的，說不定在喬拉尼大公眼中，最重要的利益，正是人。」
羅博問：「你是想說，人是一個國家的主體，也是核心競爭力，因此也是最值得重視的利益，對吧？」
「呃……對！」維克多發現，羅博的總結，遠比他心中所想精練。
「我們姑且算作喬拉尼大公明白箇中道理好了，但現在是買方市場……」羅博點到為止，讓維克多自己去思考。
很快便想明白其中關鍵的維克多，只剩一聲長嘆。
環境的劇變，令人類丟棄了文明的外衣。劫掠、食人，兩者已然成為時代的主旋律。
這一年來，維克多也不是始終糗在圖倫谷，他也是外出過幾次了解時局的，只能說，不忍卒讀。
不過他跟黑羅博不同的是，遇到危難事，他是願意伸手幫一把的。
因此幾乎每次出去，都會帶些難民回圖倫谷。
但是，這種行為，並沒能讓他感到良知愉悅，因為圖倫谷直到現在，都無法自給自足。
在這樣的背景下帶人回來，說白了就是令在外覓食的羅博和迪克肩上的擔子更重。
用別人的負重前行，成全自己的正義仁慈，賜予難民歲月靜好，又如何能令良知愉悅呢？
羅博就借迪克之口，念叨過這事：「我們要量力而行，我們活著，不是為了給別人當牛做馬……」
這話維克多也聽進去了，他也嘗試著自己搞物資。
然而事實證明，他沒那個本事，支出和投入不成正比。
倒不是說他沒那個本事，而是道德感一再收窄了他獲取物資的方式方法，甚至發生了類似打劫者對打劫目標仗義疏財的鬧劇。
具體就是他發現一幫官兵扮演匪徒殺人越貨，義憤填膺之下，追蹤其至老巢，結果發現這幫官兵的家人嗷嗷待哺，屬實慘……
慈不掌兵，義不養財。
就像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樣，有時候，說沒有就真的沒有，難在那兒了，怎麼辦？沒辦法，人力有時而窮。
如果還抱著和平盛世的道德觀念，在末世環境下生存，未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坑己害人。
當然，這個說法不適合用在黑羅博身上。
他有能力養活整個文明的人，但他冷漠，不在乎，不肯做接盤者，美其名曰：尊重他人的命運。
關於這種選擇，他也借迪克的口，跟維克多爭論過。
他的意思是，那些權貴，那些所謂人類領袖，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吆五喝六，篩選青壯和高素質人口，然後對被淘汰者殘忍的玩最後一程式剝削，令很多人連逃難的基本底蘊（體能、一定的口糧、基礎工具）都喪失。
而我們卻因憐憫和同情心，去收留這種人，這不是接盤是什麼？
維克多則表示，施善這一行為不應該過多的講條件，符合無辜弱者這個概念，又正好遇上了，能幫就幫一把。
這次，維克多也是秉承了此等思路。
雖然率先碰到的那支隊伍，開始時言行都透著惡意，但維克多選擇了包容和理解。
至於後面變成敬畏，至少在羅博看來，跟他秀肌肉關係不淺。否則，恐怕就不止嘴臉難看那麼簡單了。
結果在這支隊伍話事人的盛情邀請下，維克多選擇了隨隊而行。
羅博則一如既往的高冷。
他從不介意用最大惡意去估測他人的行為。
眼前的事在他看來，分明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戲碼。
覺得你善良、臉皮薄，有能力且正義感強，就收起惡言惡相，盛情+賣慘，拿你當工具人。
等遇到第二支隊伍，初時雙方互動還算正常。
具體就是都很警惕。
自稱喬拉尼路巡戰隊的一方，態度明顯趾高氣揚。
而羅博和維克多所在的商旅團隊，則小心翼翼中透著略帶卑微的討好。
然後就是雙方隊伍交錯而過。
這個過程，雙方自然是看清了彼此團隊的全貌。
然後路巡戰隊就讓人又喊住了商旅團，其首領表示，眼前有一樁清剿任務，希望商旅團能出人幫個忙。
理由也很充分，這條道的便利，商旅團也享用了，出些力幫忙清剿魔獸，也是理所應當的。
商旅團自是不願，他們的行程都是有計劃，一旦因額外的事務耽擱太久，就會錯過宿頭而在荒野中過夜，那將非常危險。
尤其是超凡者作為商旅團的高級保鏢，有協議且要付不費的佣金，而非家奴，隨意指使。
但，從古至今，跟大兵講道理都是一種愚蠢行為。
軍人講的不是道理，是規矩，聽的不是說辭，而是上令。
商旅團的話事人也算是深知行走江湖的彎彎繞，就讓人準備了一份財貨，親自奉上，試圖消財免災。
結果路巡戰團為首者不講究，禮收了，人卻還要抽用：「你們主動以財貨慰問支援我們路巡戰團，這份禮敬我就收了，這情分我跟兄弟們也記下了。但人情是人情，任務是任務……」
商旅團話事人眼瞅著躲不過，反手就將羅博和維克多賣了。
「大人，不瞞您說，我們運送的貨物和人員中，有大公妃的親眷。
還有德尼勒殿下指定的珍物。
我們旅團的護衛捉襟見肘，錯過宿頭很危險。
不過，之前我們路遇兩位超凡旅者，就在隊伍中，大人您看……」
以羅博如今的耳目靈敏度，自然是聽到了這番對話，嘴角一咧，差點就流下饞涎。
不久之後，話事人就跑來跟他維克多嗶嗶。
當然，說辭是另外一套。
「兩位尊敬的閣下，路巡戰隊那邊有超凡檢測器，他們發現兩位並未註冊在案，這才又叫住旅團，哪怕我奉上一份財貨，對方仍不肯通融，需要兩位親自與之交涉。」
以維克多的性子，對方這麼說，自然是自動將事攔在了自己身上，還跟話事人客氣了幾句。
羅博則大有深意的看了話事人一眼，沒有說話，便跟著維克多一起去面對路巡戰隊。
這次見到對方時，對方已經嚴陣以待，威懾的意圖十分明顯。
讓羅博覺得有點意思的是，對方的思維模式，還是講究一個師出有名的，哪怕是又當又立，但搶占道義制高點，一點不含糊。
一上來，就以是否有證、是否註冊說項，並祭出間諜嫌疑的帽子。
如果說，這是大棒，那麼接下來就是甜棗，只要肯幫忙清剿魔物，那麼不但註冊啥的回頭都能幫忙搞定，還能成為喬拉尼領的座上賓，有著諸多優待和便利。
這麼一套嘴炮下來，維克多差點就妥協了。
他其實跟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升斗小民一樣，內心深處畏懼權貴。
民不與官斗，權貴就是官，而武裝到牙齒的軍隊，更是官威的直接體現。
眼前這支路巡戰隊，既然能針對魔物，那麼想必遇到敵對超凡者，也是有相應的手段應對的。
甚至，維克多就在其隊伍中，感受到了幾股不弱於他的超凡氣息。
這發現，讓他下意識的就有點從心。
當然，他是不會直接承認自己畏懼權貴百千年來、在人類社會中樹立起來的威嚴的，他只是找了些理由為從心的行為做自洽解釋。
譬如，消滅大道沿途的魔獸，的確利好商旅，能幫就幫一把。
但在羅博的看來，這其實就是半道德綁架、半威脅的徵兆炮灰。
現今各地領主組建的混合戰團的實力水平，對上各類魔物，主要依仗的是團隊配合，充分運用智慧，通過手段+工具搞定目標。
但再往具體了說，能夠拉住魔物仇恨，同時扛住魔物傷害的MT是不可或缺的。
在沒有強力奶，魔物的類術法能力又不甚了解的背景下，MT絕對是個苦嗶定位，一個搞不好就被嘎了。
於是就有了眼前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威逼利誘外人來賣命。
當然，也不全是惡意，如果你表現給力，那麼皆大歡喜，甚至該有的道歉、補償，事後都會安排上。
正所謂，你的有用程度，決定了別人對你的態度。情商、利益、女人、資源……伱想要的，人家都是可以安排的，只要你值那個價。
黑羅博卻已經不屑於在人類某個圈子的潛規則中玩角色扮演。
面對眼前的情況，他直接選擇掀桌子。
連多餘的話都沒說，直接手腕一翻，之前凝聚的那顆寒冰寶珠出現在手中。
路巡戰隊中的某些人倒也不白給，立刻開防護、運轉法力，進入作戰模式。
但羅博已經今非昔比，他從來沒有嘴粗的習慣，這次卻敢在出行前對維克多說，去了喬拉尼領，面對任何人都無需曲意言行，只能說明他已經有了橫掃的實力，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維克多自然沒把這話真聽進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覺得羅博有了幾分力量，一年來又比較順遂，因此心態膨脹了。
結果羅博這次掀開實力的一角，讓他見識了口出狂言的依仗。
寒冰寶珠，化作冰藍中透著紫意的光潮。
這份紫意就是精煉的熵能，有其存在，這波能量打擊的侵蝕性直接拉到了超越時代天花板的高度。
而冰藍所代表的虛空之寒濃度，也達到了一個堪稱恐怖的高度。
於是這冰潮以衝擊波的形態，達成了解壓縮般的釋放效果，就是越向目標區域那邊，威能釋放的越完全，一路以幾何倍數抬升。
且不說這對人馬，就說滌盪的餘波，就直接造成冰封十里的景象，錐形放射，凍絕萬物，冰寒世界。
細看的話，會發現即便都是冰寒，也有區別。
靠近始發點這邊，就是超低溫，不見冰晶，達成了人體冷藏技術的理想標準，沒有冰晶，就不會刺破細胞壁、血管什麼的。
而在中斷，則是幽藍轉幽碧的景致。
色澤的變化，代表了遭受不同強度低溫摧殘後的效果。
最遠處，才是常見的碎雪寒冰，宛如高海拔的山巔步入隆冬後。
「覺得我的處理手段怎麼樣？是不是簡單高效？」羅博笑呵呵的問維克多。
維克多看著個個鮮活，卻又被完全冰雕化的路巡戰隊全體，下意識的吞咽了口水，這才有些底氣不足道：「有必要用如此酷烈的手段麼？不喜他們的作為，出手警告也就是了。」
羅博問：「你關注的重點在於哪方面，是這般報銷了一支能夠清剿魔物的戰力，未免有些可惜。還是覺得他們即便有錯，也不應被這般重罰？」
「兩者都有吧，後者更多一些。他們也都是別人的兒子、丈夫、父親呀！」
羅博呵呵一笑：「我一度以為，王城的經歷，能一定程度的改變你那在我看來迂腐而淺薄的仁善和正義。沒想到經過一年的沉澱，反而比過去更甚。
為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品嘗了諸苦楚，就覺得謹慎的使用力量，不輕易加罪於他人，是超凡者應有的操守？」
「難道不是麼？不該麼？」
羅博哂笑一聲：「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個話題我們以後不討論了。那是你的認知視角，你選擇的道路，你的理想。我有我的。」
說話間，他從腰包中摸出一個雞蛋大小的剔透珠子，激活後，頓時就有若干道光芒飛出，在空中拉出弧線，沒入那些被冰凍者的軀殼中，不多不少，雨露均沾。
收起珠子，打個響指，這些人渾身一個激靈，活轉了過來。
與常人不同的是，在他們的瞳孔中央，有著針尖般的亮藍光芒，只有在正正的與之對視時，才能發現，並且產生宛如被雷射照射眼睛般的不適感。
「參見星主！」這幫人整齊劃一的單膝跪地，齊齊低頭，雙手置於前膝之上，異口同聲的行禮。
羅博側頭對維克多道：「看，你的不滿，至少解決了一半。這些殘魂，都是我收集的，像你我般有著曲折經歷，卻未能有個好的結局，靠著執念在世間徘徊的孤魂野詭。
如果說生命有改過的機會，我傾向於選擇他們。
至於之前被我殺死的那些，他們的作為導致了他們的命運，我給予他們的仁慈，僅限於無痛離世，相比於那些輾轉病榻，或生不如死，又或被教義變相脅迫，無膽自戕的可憐人，他們已經很幸運。」
維克多苦笑：「問題在於這份幸運，根本不是他們要的。」
「瞧你這話說的，當命運眷顧我們每個人時，能自主選擇要或不要的、又有哪個？」
維克多搖著頭轉身離開了。
羅博則對一幫返魂者道：「去吧，剿滅魔物，守護道路。」
說著，扭頭對被之前的寒潮效果驚動，跑過來畏縮的藏在隊伍末尾的人群中偷看這邊的商旅團話事人道：「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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