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屋漏逢夜雨

  聽聞遷徙隊路過這裡時全須全尾，維克多心中稍安。

  羅博無所謂，迪克無感覺。

  三人就此住下。

  大河就在前面約一日路程的地域拐向東南，而喬拉尼領卻是在正東偏北。

  而據馬雷克說，那邊也實施了避難法令，所以想要探聽更多的關於遷徙隊的消息，要去更北面的塞貝什堡。

  塞貝什堡是另外一位領主的地盤，跟當代的卡爾洛沃伯爵、以及萊巴內子爵關係還不錯，所以馬雷克提議，讓探騎去那邊問詢一番，而不是三人跑一趟。

  維克多同意了，三人從王城逃脫，本就體倦神乏，又先後受傷，真的很需要休整一下了，否則再遇到魔物啥的，身體有可能因強行使用超凡力而造成永久損傷。

  當然，這是維克多一廂情願的估測，其實羅博和迪克現在好著呢，也就他心累身傷。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超凡者，真的有點脆皮，強確實是比常人強很多，卻又很依賴社會的供養。

  以維克多、乃至原本的迪克、羅伯為例，修行最長的也不過十餘年，凡人生存的常規手段，對他們已然基本失效。

  具體比如說食物，維克多為什麼寧可餓肚子，也不怎麼碰尋常食材。因為對超凡者而言，尋常的食物就好比模特眼中的肥油。

  人體確實可以、乃至需要攝入一定的油脂，但除非不想幹這行了，否則不適合以之當餐飯。

  也就是迪克擺爛，尋求飽腹感、以及滿足口舌之欲，吃喝無忌。

  問題是，以前身為鐵狼的一員，某種角度講那也是呼奴喚婢的，有專人伺候飲食起居，乃至一應用度。

  現在落難了，日子每一天都仿佛是在煎熬。

  以後要如何且放在一邊，休整，真的是刻不容緩了。

  具體就是將衣食住行的雜務交給旁人，有個安全且幽靜的場所，好好冥想一場。這也算是另類的習武，三天不練手生。

  羅博自然早就過了這個階段，而且是跳過。

  迪克跟著沾光，也已跳過。

  但必須說，虛空之門開啟前，對文明的依賴，同樣不低。

  起碼有人伺候著，很多事可以更效率。

  羅博借用了萊巴內城中的裁縫、鐵匠、皮匠等手藝人的協助，以及他們使用的工具及場所。

  法鏈，升級。

  法劍，升級。

  甲冑，打造。

  還有更符合需要的，超凡者穿戴的衣服，以及常規用具。

  比如求生刀、水囊、火鐮、騎行包、口糧、魔藥等等。

  為此，羅博也支付了大部分來自水怪的超凡材料。

  他雖然心狠手黑，卻不會無緣無故欠下因果，因為以他今時今日之能，即便還不能直接觸碰因果、命運、時光這類上級法則，卻也能隱約察覺其玄奧。

  正所謂凡人畏果，菩薩畏因，等價交換，在哪個宇宙都很有意義。

  有了文明社會提供的服務，只是兩天的時間，羅博便將三人收拾的道貌岸然。

  這回，只要不是真蠢，就絕不會將他們看作是尋常之輩。

  羅博為此還打趣：「人從來都是以貌取人的，我這也是避免再被不開眼的雜魚騷擾。雖然碾死臭蟲螞蟻只是舉手之勞，但事先被侮辱，事後被膈應，這感覺並不美妙，能免則免。」

  維克多無語，心說：「我想知道的是你把我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原因麼？更關心的是，你特麼怎麼就突然成了奇物師匠，鍛造、制皮、織物樣樣都懂。」

  不過還是那個原因，維克多是個心裡做大活兒，外在很克制。

  這樣的人，思路之一，就是只要我沉得住氣，你必然會露出更多蹄蹄爪爪，甚至主動跟我坦白你的秘密。

  而在羅博看來，這也挺好的，反正他求的只是過度階段的儘可能舒適，具體說就是演的成分越少越好。

  現在他不用怎麼演，維克多也裝歲月靜好不來問他纏他，從結果角度來說，這不就雙贏嗎？

  所以說，難得糊塗，是一種生活智慧。不管是因為什麼緣由達成的，做到了，就能享受其成果。

  只不過有的人是愜意的享受，有的人則覺得是一種心不甘、情不願的忍受。

  那就忍著吧，大局為重嘛。

  到了第三天下午，遷徙隊的更多消息沒等來，萊巴內子爵等來了。

  羅博向來不耐這種人際應酬，強大也讓他不屑於太過曲意去裝正常人，冷淡孤傲，都已經算是種帶有一定裝模作樣性質的忍耐。

  而張嘴我的子民，閉嘴領主之道，習慣當被人民依賴的好領主的萊巴內子爵，此次歸來，自然是帶了高手，嘗試斬妖除魔的。

  「聖心會？」羅博從會面後回來的維克多那裡，知曉了子爵所請高人的來頭。

  原本的羅伯，聽過這個組織的名，但了解不多。

  與路線比較接地氣的鐵狼不同，聖心會算是避世路線的組織。

  但要說其徹底脫離凡世，自己關起門來玩耍，卻也沒有。

  否則凡世也就不會有那麼大的聲名。

  平時很清高，三顧茅廬也請不來那種。

  如今卻涉凡了。

  給羅博的感覺，原來也不是真清真高，只是利益不夠。這亂世不是跟著靈潮一塊兒來了麼，這類組織開始興風作浪了。

  「這是跟卡爾洛沃達成了庇護奉養協議？」

  「沒談這個話題，跟對方不熟，就沒有問。」維克多如是回答。

  「有機會還是問清楚比較好。我記得其組織所在地，就在正東行省，說不得喬拉尼領也被其視作轄區。如果有可能，我們的落腳地還是避開比較好。」

  「唔……子爵今晚舉行晚宴，款待那位菲利斯修士，同時也宴請我們，我答應了。」維克多同意羅博的說法，既然不準備借聖心會的力，那麼就離的遠些，以免人家看的心煩，有或被其利用。

  羅博呵呵：「宴請？怕也是想藉機，詢問一些事吧。」

  維克多沉默。他也這麼認為。

  鐵狼在王城倒究遭遇了什麼，他相信萊巴內子爵，也是很想聽聽當事人的說辭。

  當然，實際上他跟羅博的想法還是有差異的。

  在他想來，這是個不錯的自辯的機會。

  羅博卻並不像維克多那般看重鐵狼的名聲，更不會以洗脫污名為未來目標之一。

  更何況，以即將到來的一場晚宴為名澄清污名，羅博覺得這本身就很被動，就像公司招聘會，面對人事考核者一般。

  且不說空口白牙、沒啥說服力，就說資格，萊巴內子爵、甚至於那給菲利斯修士，配當考核者麼？

  羅博覺得不配。

  哪怕不提他的真實身份，就以鐵狼成員的身份，一名年輕貴族、以及大多數時候再袖手清談的避世修士，也沒資格考核『實踐出真知』的入世修士……

  夜幕降臨，晚宴如期到來。

  羅博沒讓維克多難做，也赴宴了。

  見面寒暄時，羅博上下掃視了菲利斯一眼，還算禮貌的回應了介紹，然後便不再說話，只是細嚼慢咽的吃喝。

  菲利斯心中有些不快，羅博之前的掃視，讓他感覺有被冒犯到。

  一般來說，出於基本禮節，超凡者是不會冒然使用洞察類的感知力，探知另一名超凡者的軀殼情況的，這是一種對個人隱私的尊重。

  而羅博沒有這個禮貌，甚至，其透露出的眼神，比探知這個動作本身更讓菲利斯不開心。

  不是那種較為常見的、帶著狂妄和恣意味道的侵略眼神，而是睥睨，就像是成人在看感興趣的阿貓阿狗。

  讓菲利斯在惱火之餘感到有寒意從心底滲出的是，面對這樣的目光，他竟然有種靈魂都被對方看了個透徹的感覺，儘管羅博的掃視，總計也就兩秒。

  最終，菲利斯也選擇了大局為重。

  甚至帶那麼點討好的主動親近維克多三人。

  他事先也是做了些功課的，包括向馬雷克詢問水怪被殺的全過程，而在與維克多見面時，又注意到了維克多的法具裝備，如今又見識了羅博那如同實質的強大念力。

  綜合的說，聞名不及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於是菲利斯不但沒問鐵狼在王城的遭遇，反而借著話題，主動向以子爵為主的一眾貴族解釋克雷芒六世的倒行逆施，以及鐵狼在王城時不與黑惡為伍、拯救正義人士的俠義之舉。

  這從某種角度講，等於是聖心會為鐵狼背書。

  同時，也是展現聖心會的情報能力。

  子爵等一眾貴族聽了，自然是對鐵狼感官大好。

  倒不是什麼俠義之舉，關鍵是站隊。

  克雷芒六世的行為，等於是背叛了封君封臣的關係，踐踏了貴族們共同制定的最高也是最基本的潛規則。

  那麼鐵狼極力回護這種背叛行為中的受害者，意味著對願意遵守封建規則的貴族們而言，鐵狼是可以團結和親近的朋友，潛在的同盟，高級的打手。

  尤其鐵狼現在分崩離析，總部被毀，大師殞落，剩下的人連個安身之處都無，而靈潮迷霧之下，眼瞅著魔患漸重，這種情況下不去招攬和較好像鐵狼眾這樣的超凡者，那都對不起領主的基本素養。

  於是宴會上捧戲連台，有極盡吹捧的，有同仇敵愾的、有描繪大餅的、也有直接上乾貨的，比如給年紀最輕的羅博做媒，妹妹、女兒、嫁妝豐厚……

  相比於這些因避難令而聚集的小貴族，菲利斯的乾貨，就顯得誠意滿滿，也更有格調。

  宴會之後，私聊時間，菲利斯問維克多，在王城時，是否殺過一名魔械團的天驕。

  維克多沒有直接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菲利斯便道：「正義總被卑劣欺。那場殺戮，你們不忍心傷害無辜凡人，可那些凡人，卻用出賣回饋你們的不殺之恩。

  魔械團在喬拉尼領，是比較活躍的，已對你們發出了懸賞通緝。」

  維克多聽了，多少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畢竟他們的師叔希爾曼，可是喬拉尼大公的宮廷顧問。

  魔械團的做法，是不是太不把國師當回事了？

  但，也正因為這份匪夷所思，維克多不覺得菲利斯會在這等極易拆穿的問題上信口雌黃。

  那麼，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想到這個消息背後引申出的情況——希爾曼恐怕是出事了。

  實際上，這也正是菲利斯留下的『吃口』。

  維克多隻要問希爾曼的情況，就等於是反過來求菲利斯。

  菲利斯只需要利用聖心會的情報機構收集到的情報，就至少能讓維克多欠一個人情。

  信用，人情，至少這個時代，這個社會，大多數人還是很講這一套的。因此價值不菲。

  維克多確實想問。

  不過這人心思比較重，哪怕話到嘴邊，也要思忖一二才說。

  因此，不會菲利斯一說，他就借這個話題反問。

  維克多只是道謝，用東方的話說，這算是一面之緣，相談甚歡，也算是種情分，但相對較淺。

  回頭，聚會散了，維克多自然將情況告知了迪克和羅博，跟兩人商量。

  羅博道：「聖心會的情報，淺嘗可以，深吃可不好還。希爾曼大師成名已久，當年更是獨自做下好大事業，我覺得，我們應該對其多一點信心。

  反倒是遷徙隊，需要儘快追趕上，這喬拉尼領，咱是不入也罷。」

  迪克指了指羅博，對維克多表態：「我認同這說法。」

  「那我們明天就動身。」

  「不，我們現在就走，夜晚而已，影響不大。」

  維克多想了想，點點頭：「我去向子爵辭行。」……

  萊巴內子爵自然很是遺憾，挺好的招攬機會，就這麼溜走了。

  但維克多一行離開的理由確實很充分，魔械團可不比聖心會，雖然也是古老組織，卻向來跋扈，名聲不佳。

  就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好人，而是說亦正亦邪。

  這樣的一個組織，若是維克多三人的家眷落入其手，那麼三人即便被招攬成功，短時間也難以真正發揮價值，甚至會因此惹騷攤事。

  當然，危險與機遇並存，這種時候，正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

  可惜，卡爾洛沃再是歷史悠久，也不過是伯爵家族，還不足以跟魔械團掰手腕，並不能給予庇護。

  最終，萊巴內也只能是收穫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務，賺取些小小人情。

  譬如，給了維克多信物，以及一封內容簡約的書信，甚至包括人名、地址，聯絡方式，這樣，維克多三人就有機會與先行出發打探遷徙隊情況的探騎相遇，並從他們那裡獲取一些情報和簡單的服務。

  就這樣，維克多三人連夜趕路，前往塞貝什堡。

  他們本想來一次急行軍，爭取明日上午，就到達塞貝什堡，結果半道上，天不遂人願的出了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