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戰歿

  布勞爾臨死前的分析還是不夠透徹。

  像他這樣的人，基本不會犯低級錯誤，除非欲望過盛。

  羅博的表現著實是太過驚艷，以至於布勞爾都忍不住想要暗中出手，利用致幻黑霧消減龍套。

  朱蒂、山姆、還又那兩名倒霉涉事的佛波勒探員。

  這些布勞爾眼中的龍套，只要存在，指不定就會被羅博利用到，發揮價值。

  因此，布勞爾希望他們能被合情合理的抹掉。

  沒了羽翼、爪牙，羅博就會喪失多種選擇，對他的依賴極大增加。

  布勞爾屁股坐在聖靈教一方，自然暢想過最理想的情況：羅博、奧利維婭與拉姆達小組拼個兩敗俱傷，而他成為笑到最後的漁翁。

  可惜，患有火力不足恐懼症的羅博，充分展現了銀幣特性。

  作為穿越者，他其實誰都信不過。

  別說是布勞爾，就是朱蒂·沃倫那裡，他都留有暗手。

  然而即便厚黑如斯，這一刻也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

  因為本能直覺告訴他，此處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關底Boss已現身，其人有著姚明那一級別的身高體魄，一身麻袋片般的破布，也難掩豐乳肥臀。

  其皮膚緊緻，其肌肉有形，其氣質英武而不失女人味，就仿佛從荒莽時代跨時空而來的女戰士。

  惟一妖異的就是那雙眼。那是一雙如獅如虎的獸瞳。

  在此間昏暗光線的襯托下，幽光湛湛，詭氣森森。

  魔女就像一頭吃飽了的獅子，明顯並不急著獵食，她在研究一顆高度腐爛的頭顱，神情很專注，就像是投入的細端詳一件文玩兒。

  木樁的茶几，原石的墩子，硬是被其坐出了體面人的派頭和雅致。

  與之相比，奧利維婭則像是遭遇天敵般，明明離著還遠，卻是一副手足無措、忐忑不安的模樣。就仿佛她看到的是一頭成年暴龍。

  甚至，即便真的面對暴露，也未必像現在這般驚慌。

  奧利維婭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而羅博適時提出了一種解惑的說法：「威壓力場！」

  頓了頓又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E計劃嗎？」

  奧利維婭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便急了：「不……」

  羅博沉聲出言打斷：「拿出你的專業水平！」

  奧利維婭眼圈紅了。

  E計劃的E，意思是END，是羅博昨天下午借鎮民廚房做飯時，跟奧利維婭提敘過的概念。

  當時奧利維婭不以為然，甚至還半真半假的笑罵羅博混蛋。

  畢竟這個計劃意味著情勢艱危、敗中求勝，為此，需要有人捨命而戰，人為製造『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面。

  而這等方案，幾乎等同於讓別人犧牲奉獻，自然是讓人覺得噁心。

  卻不曾想，如今羅博主動當『鷸』，而將『漁翁』的機會讓給她。

  奧利維婭也知道，這是理性的選擇，正確的選擇。

  以當前情勢分析Boss戰，她別說是助力，能不成為累贅就算是表現優異。

  也只有在兩敗俱傷的背景下，她才有可能發揮些作用。

  可情感上的觸動，讓她格外難以接受這樣的一個抉擇。

  具體不乏布萊恩·格林的人物身份，導致這一幕太具顛覆性。誰會想到，億萬遺產的繼承人，著名的花花大少布萊恩，竟然如此硬核？

  有錢、有顏值、有實力、有頭腦、還有種……太完美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命衰運舛，遇到了這般絕望危局。

  羅博自己也同樣覺得他的際遇有夠諷刺。

  但平心而論，又覺得情理之中。

  江湖本就險惡，更別說涉及超凡。

  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誰也說不好。

  但有一個道理卻顛不破，那就是入得山多終於詭。

  眼前這位就是。

  猛詭。

  千年老妖。

  事先已然隱約知曉有『大貨』，現在又嫌貨太大接不住……

  哪有那麼多正正好，哪可能便宜都讓一人盡占？

  當然，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情感上仍舊有些……意難平吧。

  繁華著錦、烈火烹油的人生，就要在這裡劃上句號，還真是讓人不舍。

  是啊，也僅是為這南柯一夢般短暫但瑰麗的人生而感到不舍，並沒有其他，遺憾，愧疚，悔恨……這些統統沒有。

  連羅博自己都為此等本心而感到奇怪。

  「原來，自毀情結從未遠離；原來，只差一個體面死法的說辭也並非葉公好龍。」

  像很多擁有鹹魚人生的升斗小民一樣，羅博也有過『累了，加速吧』的消極想法。

  這種心靈的疲累，靠灌雞湯、自我說服已經無效。

  之所以沒能付諸於行動，主要就是情感上的羈絆。

  再說的深入點，自己其實已經活夠了。

  儘管這裡的『夠』認真的說起來，其實還差的遠。

  沒有經歷過、而又值得經歷的，其實還有很多。

  但反過來說，又有幾人能將人間精彩都經歷遍呢？

  更何況，哪些所謂的精彩，也不過是款式各異的新衣，觀其本質，也無非就那幾類。所以，這是一個多寡的問題，而不是有無的問題。

  有些人比較貪心，同一種款式，恨不得將256色都在身上穿一遍才算盡興。

  有些人則比較清淡，同一個梗的笑話，聽兩三個，也就滿意了，再多反而會覺得膩。

  所以說，這種心靈疲累，跟能力不足、境況不佳等緣由導致的對未來感到絕望，有一定的關係，但並不是主因。

  反正羅博從不承認他有自殺傾向，是因為知曉自己餘生大概率碌碌無為，只能羨慕嫉妒恨那些高帥富的所謂美好人生。

  他已經過了敏感易傷的青春期，他也沒有慘到身背各種錢債、情債，以至於壓力過大，日子過的像在受刑。

  他只是想開了，想通透了，然後覺得人生也就那麼回事，裝嗶些說：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他也不止一次的反駁這等思路，覺得這是吃飽了撐的、太閒蛋疼，真要面對生死，多半慫的一匹，跳崖恐高、跳水嫌涼那種。

  所以他也就在這種思維正反辯證中，過了一天又一天。

  本以為會在這般狀態下將餘生打發掉、死於病榻，不曾想竟然還有照見自心，度量真意的一天。

  「有些晚，卻也不算太晚！」羅博開始憋大，此大招可稱作燃魂一擊，其關鍵操作，簡單概括，就是自我感動。

  聽起來有些扯，但實際上就是這麼回事。

  唯心的重點，可不就在這四個字上？

  對於超凡，羅博本就有著一套能夠自洽的邏輯。

  而噩夢煉神，本就是要逼迫羅博自食其力，扭轉唯物思路，從而更適應唯心的超凡環境。

  羅博也確實做到了。

  激活超凡，凝聚神性。

  毫無疑問，這可比靠著釣寶掛，一點點的親近超凡高效的多，也深刻的多。

  現在的羅博，可以說已經奔著『心想事成』的大道就去了。

  當然，超凡唯心的心想事成，並不等於狂想、空想。

  這裡的想，也是需要有現實依託的。

  或者說，唯心與唯物，相輔相成。

  再具體些，羅博並沒有辦法直接靠想的，將魔女咒殺，但他有辦法讓自己化身能傷害到魔神的超凡利刃。

  有一說，人體是巨大的寶庫。

  還有一說，意識宇宙浩瀚深邃。

  如果是常人常態，兩者也就是說說、聽聽。

  可羅博是非常人，他親歷了血肉增強、靈魂升華，所以他知曉、也相信這些。

  欠缺的，無非是修行的時間，成長的過程。

  他現在情緒到位，感性突破臨界點，便如溫度足夠的打火機打火，嘗試點燃本來用於穩健提升的修行資糧，來一把爆燃。

  這就是燃魂燃命的本質，有依託的因和果，而不是憑空去想。

  正在玩弄腐爛人頭的魔女動作一滯。

  它雖連看都未看羅博一眼，此間卻是它的絕對主場，它掌控一切。

  這麼說或許顯得傲慢，但它確實有傲慢的本錢。

  此間遍布的骸骨和頭顱，就是證明。

  「你就那麼急著死？」魔女發問，字正腔圓，聲音也很動聽，且透著別樣的誘惑力，讓人無法忽視，更不能無視。

  羅博坦然一笑：「不如此，我怕過上一會兒，即便有拼命的決心，也沒了進入超然狀態的心力。」

  很顯然，羅博已經察覺了環境的侵蝕，儘管他並不清楚具體是怎樣的力量在發揮作用，但他知道確實有，心志、力量，均在被蠶食。

  魔女嫣然一笑，隨手將手中頭顱丟到一邊，翹迭起腿，然後用右手肘支在推上，手托著腮，饒有興趣的道：「為什麼要拼命？我不信伱對自己的獨一無二一無所知。

  如此特別的你，只是用來做食物，未免可惜。

  你要知道，孤獨有時候比飢餓更寂寞。」

  羅博順著話題毒舌：「所以孤獨的淚水，總是不爭氣的順著嘴角流淌而下，是麼？」

  魔女咯咯的笑出聲：「你真的挺有趣的，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你這樣的人了。

  在你之前來的那些，不過是些兩腳獸，我甚至懶得跟它們交流。」

  「如果我沒有進入超然狀態，恐怕在你眼裡，也只是頭皮囊不錯的兩腳獸。」

  魔女眨巴眨巴眼，撇嘴道：「嗯！這個說法確實無法反駁。」

  又道：「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們之間，真的未必非得打生打死，我看你還是很順眼的。」

  羅博繼續順著話題毒舌：「就像年輕女人偶遇一隻漂亮的折耳貓那樣的順眼？」

  魔女反問：「被強者豢養，在你看來很丟人麼？」

  「倒也不是特別丟人，尤其是面對生死抉擇時。自古艱難唯一死。如果不是知曉幾無生離的可能，我也不會這般拼命。」

  魔女輕輕搖頭：「你太決絕了，應該嘗試多給我一點信任。」

  「豬在進入屠宰房前，也是想著有可能只是換個房間繼續過三飽一倒的日子。」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魔女身體只是輕輕一晃，便瞬間來在羅博的面前，指爪如利刃，切斷肋骨，插入羅博的胸腔，一把攥住羅博的心臟，然後才說了後半句：「……我若不兌現，豈不是一種辜負？」

  羅博卻仿佛毫無知覺，仍舊能笑出聲：「在我的家鄉有個說法，誰沉不住氣，誰輸。」

  魔女一手卡著羅博的後脖梗，像成年人拎稚兒般單手拎起，另一手則直接捏爆了羅博的心臟，獰笑著問：「現在呢？」

  羅博一臉坦然：「我輸了，但你也沒有贏。」

  魔女臉色一變，然後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羅博的左手已經貼在了它的小腹上。

  兩人叨嗶叨的過程中，羅博一直在凝聚一把劍，以右臂為劍身的神異之刃。

  該創意來自聖鬥士十二宮的摩羯座修拉。

  修拉的右臂中內置聖劍，羅博的這柄劍沒那等根腳，也談不上聖，但足夠神異，畢竟是靠燃命燃魂凝聚的。

  這劍甫一出現，魔女就感受到了威脅，於是才動作一滯，然後就開始PUA羅博，試圖以魔女的魅惑之音，打壓羅博的心氣。

  可惜羅博嘴炮更勝一籌，硬是上演了『道理越辯越明』的戲碼。

  眼瞅著羅博的神異之劍威勢越來越盛，魔女沉不住氣了，先手發動進攻。

  殊不知，這也在羅博的算計之內。

  神劍雖好，沒有命中，一切白扯。

  羅博為什麼決然啟動E計劃？除了相信超凡感知，還因為經過綜合分析，清晰的意識到，由於雙方實力懸殊，他必須捨命，才有一搏的機會。

  這個機會不單單是靠著燃命燃魂凝聚出足具威能的一擊，還包括以身為餌，換來攻擊的機會。

  所以引蛇出洞是第一招。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是第二招。

  魔女不但完成了黑虎掏心，還成功封住了他的神異之劍。

  正是因為右臂被魔女捏斷，等於是折斷寶劍，魔女才騰出手，將他一把提起。

  殊不知，就在魔女斷劍的同時，他的真正殺招，攻向了魔女要害…

  『噔噔噔！』魔女連退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而失去支撐的羅博，也如被玩壞了破布娃娃，摔跌於地，連本能的防護動作都做不到。

  但他還是竭盡全力，吹響了口哨。

  魔女用鮮血淋漓的手捂著腹，臉色難看的道：「你怎麼知道……」

  羅博咧嘴笑：「我一直知道。」

  身高魁梧的魔女只是異變催生的傀儡，真正的異種，在其子宮中安坐。

  羅博擁有神性，並且打從一開始，思路就是特感觀察，以確認其要害。畢竟他基本上只有一擊的機會。

  至於具體的攻擊手段，說來也不複雜，就是將自身的神性，拱手相送。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他篤定自己的神性，與魔女南轅北轍。

  同時，他也堅信，『送溫暖』這種操作，更容易成功。

  他的獻禮本身一點問題都無，絕對大補。

  這樣，魔女的生命本能，對其的態度是渴求，而不是提防。

  可東西雖好，卻未必福的住。

  就像靠虎狼藥讓自身勇猛，成為床第戰神，結果馬上風……

  聽到的口哨聲的奧利維婭奔了過來。

  羅博這時嘴唇都已經青了，臉上蒙上了一層灰敗之色，哆哆嗦嗦的道：「爆它頭，別接近！」

  『轟轟！』奧利維婭利落開槍，獨頭彈+特彈，直接打爆了魔女的頭。

  這槍本來是羅博用的，E計劃開啟時交給了奧利維婭。

  那時候魔女根本不屑於搭理這種小動作，畢竟奧利維婭是常人。

  可現在，沒有了腦袋，就像電腦少了CPU，異種雖然是電腦高手，卻也無法在此等情況下操控軀殼。

  於是失控的軀殼開始彰顯噩夢般的恐怖，肢體變形，就像｛寄生獸｝中演繹的那般，鞭刃揮舞，裂石斷金。

  這不是傀儡的本事，而是異種的力量，藉由失控的軀殼所展現出的異常。

  原本異種至少能玩個二階段，魔女的軀殼被打壞，它就會汲取其剩餘能量，閃亮登場。

  但現在不成了，一下子吃的太飽，發泄也只是將力量疏泄了一部分，信息類型的玄秘本質卻是留存在內，進一步融合以及擴大污染。

  這也是異種失控的原因。

  羅博因為離魔女太近，自然是被其發瘋波及了，被切成了好幾段，全屍都沒能留下。

  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拼盡最後的力氣叮嚀：「魔女蟑螂命，別大意，生出頭就轟爆。」

  奧利維婭眼淚『吧嗒！吧嗒！』直掉，咬著下唇才沒哭出聲，用力點頭……

  這就是羅博看到的最後景象。

  接下來，陷入黑暗，思維也隨之停滯，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