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醫師

  孤獨的身影走在僻靜的大道上，人影的手杖一次次觸碰著陸地，激起層層迭迭的回聲。

  陰綠的月光撥動了影子，黑暗中似乎有無窮個人影在晃動，又好似藏著蓄勢待發的野獸。

  無人知曉這位晚間的來客意欲何為。

  蜥人輕輕吹了口氣，無形的火焰點燃了隨風飄來的無數生命。

  林奇以為它會直直走到營地前，好讓他活動活動筋骨。

  事實並非如此，它徑直去了道路東側的旅店。

  車夫傑克森坐在酒館樓梯旁的角落裡，不時用還粘帶著泥土的手掌摩挲仍泛著油光的髒木桌，酒館老闆為他提供了免費的酒水，這是他最滿意的事情，如果能再來一些萵苣與白麵包就好了。

  他加入這個組織便是為了能堂而皇之地坐在驛站里，天可憐見，沒幾個送信的馬車夫能攢下痛飲酒水的錢，如果不是加入了組織，他只會像個普通車夫一樣，只能賺到給城中市民跑腿的路費。

  現在他甚至可以接到來自貴族的信，在以前這都是被那些「行會」壟斷的。

  傑克森不認為他們有多高級，他們只是運氣好，提前報了團，那些信件本來沒有高下之分，卻被人為的分了數個等次，薪酬也是。

  傑克森自從入伙後就不用給他們交稅了，即便是這樣，他想要攢下購置一座農場的錢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常常想著像個有身份的人一樣，住在自己的屋子裡，雇一些農工，為自己的田地耕作，每日他只需要和城中的老爺們談談生意。

  迄今為止，這仍然是個美妙的妄想，是組織幫他買下了這輛送信的馬車，所以他還是只能得到分成，只是從以前的十分之一變成了二分之一。

  傑克森在端起酒碗時，忍不住嫉妒地偷偷瞄了眼坐在桌台後的旅店老闆，在發覺對方正在望著自己這裡發呆後，傑克森的目光像小鹿一樣驚懼地移開了。

  他又羞又怕地詛咒著旅店主人，這個新入伙的白痴擁有自己的地產，傑克森分明有著比他更高的資歷，卻還是在外面飽經風霜地跑腿。

  車夫懷揣著一縷苦澀，暗暗向「希望之主」祈禱，這是他們這個組織信仰的神靈，只有能參加集會的成員可以知曉祂的名。

  真希望支配命運的千希神降下報應，讓貧苦的富裕，使富裕的貧困。

  該讓傑克森嘗嘗當上等人的滋味了。

  奧多克昏昏欲睡的守望著，哪怕上眼皮快要粘在下眼皮上，他也沒有放棄清醒。

  還有幾個人在喝酒，他得盯著點，防止有人偷走些東西。

  那些蠢笨的打雜夥計可不懂得該怎麼監視客人。

  在發覺為他送信的車夫在用舌頭舔舐骯髒的桌面時，奧多克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笑。

  只是一些酒水濺落在桌子上而已，何必這樣不體面？

  再點一碗酒不就好了，難道他喝不起酒水嗎？

  「咚！」

  劇烈的碰門聲把奧多克的睡意全都趕進了恐慌里，他慌忙拿起槍枝，一邊用槍瞄著屋門，一邊靠近。

  那些蠢笨的下人也紛紛拿起了刀劍，看來他們還算有些作用。

  「外面的是誰？今夜不借宿！」

  可能是旅館外面那群傻子的惡作劇，奧多克懷揣著僥倖。

  就算有野獸人或者鬼魂襲擊，也該是先侵擾外面的那群蠢貨。

  沉悶的、好似屍體在打呼嚕的回應使奧多克差點手軟：

  「可憐可憐我，好心人，我是個醫師，我曾救了無數人，看在善行的份子上，發發善心吧！您會在未來某天需要我的。」

  屋內緊張不安的一行人吞咽著口水，任誰都能聽出外面的人不太正常。

  皎潔的綠光透過急促晃動的門縫照射進來，人們唯恐不及地躲避著月光，奧多克斷斷續續的思維這才記起組織的委託。

  他強忍著不安，頂著月光和幻覺靠近了門邊，透過門縫窺見了綠月下的旅人。

  那是一個被黑袍完全遮蓋的臃腫身影，奧多克第一眼就看見了他左手拄著的蛇杖，以及正握著蛇杖的，浮屍般水腫的手。

  旅店主人想要跑回吧檯邊，拿起組織發給他的酒喝上一口，但他才剛轉身，還沒邁開步子就倒在了地上。

  人們恐懼地注視著奧多克，奧多克隱約感受到了臉龐上滑落的濕潤，就在下一刻，濕潤感已經消失。

  他看見自己還握著槍柄的手不正常的腐爛，很快就袒露出黃紅夾雜的液體，透過流體已經能看見白骨。

  可他感覺不到疼痛，輕微的咳嗽聲在屋內迴蕩，奧多克愣了許久才發覺是自己在咳嗽。

  細微的魔法波動讓林奇止住了步伐，繼續留在原地作壁上觀。

  傑克森又驚又怕地看著強自站起的旅店老闆，人類本來清明的雙眸已經渾濁如污水，就在傑克森以為情況會倒向最壞的一面時，旅店主人眼中又有了理智。

  傑克森可以肯定現在的旅店老闆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人了，那個蠢笨的新人可沒有一雙理智到冷酷的眼睛，掠食者和被狩獵者的眸光是不一樣的。

  屋外含糊不清的沉悶腔調忽然激烈起來：

  「奸奇的爪牙！」醫師認為這是個埋伏，它在路上已經和數十波不同的人馬過了數十場，誰都想得到《醫藥百科》，但是它至今無法向外界澄清，進入瘟疫之地的鑰匙不在它這裡。

  就算是輸給提利安學會也好過讓奸奇的傀儡得到那本百科全書醫師猛然加大力量，非人的蠻力碎開了硬木門。

  它必將付出代價！醫師寧願同歸於盡，都不想讓消息被這個奸奇惡魔傳出去，那將引來更多的圍堵者，它的同伴成功的希望將更加渺茫。

  在傑克斯憂慮的注視里，本就不堪重負的木門忽地開裂，一位拄著長杖的臃腫身影擋住了出口，斷絕了眾人逃生的希望。

  傑克森輕輕咳嗽起來，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咳嗽。

  有一道聲音在車夫腦中響起，它細聲細氣地命令著車夫，缺乏辨識能力的俗人順著思維中的指引，直直走到吧檯後，取出精緻的酒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