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血色黎明

  急促的號聲還在悽厲的響著，一隊隊戰士填補了空白，有餘力的人攙扶著傷員，向著號聲更遠處前進。

  牧師的頌經聲和施展神術時威嚴的呵斥迅速穩住了人心，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不是吸血鬼的對手。

  安格羅振奮軍心的發號施令足以鼓舞最怯懦的戰時公民，可他的聲音傳不到一條街以外，更多人只聽見了衝鋒號急促的行軍曲。

  不時有笛聲消逝在嘈嘈切切的咒語聲中，但斷了的衝鋒號很快就會被續上，只是曲調不再與其他方位的號手一致，大概是他們不熟悉管樂器罷。

  沒有誰會苛責戰時的混亂，就算是安格羅都不會為此斤斤計較，因為他們還在前進。

  又一次密集的炮火覆蓋了城區，空氣中使人厭惡的咒語聲薄弱了些許，只可惜沒人能看見那些被炸成焦肉的吸血鬼，安格羅敢保證，它們一定睡的很安詳。

  真該給炮手們多發些軍費，但也不能忘了號手。

  瞧，他們吹的多好！最起碼安格羅身邊的號手一口氣吹到了底，到現在都還沒停，就和炮聲一樣。

  世事總是不如人意，接連不斷的牆壁倒塌聲從西南方傳來，安格羅已經能看見前方街道上在黑暗中高速穿梭的怪物。

  恐怖的破空聲眨眼間到了安格羅面前，那是一頭壯碩無比的黑影。

  它輕易撞飛了最前線的長戟和士兵，一巴掌就將安格羅前方的號手拍成了碎肉，子彈差點將它打成了篩子，但它太壯了。

  安格羅抓住它停頓的片刻，猛然舉劍前突挑破了它的喉嚨，但也不可避免地挨了一記重擊。

  好在西格瑪眷顧祂的後人，帝國將軍只是被怪物的垂死反撲扇到了人群里。

  等到安格羅強忍著酸痛，被攙扶起時，那怪物已經化成了灰燼。

  他撿起了用來吹衝鋒號的樂器，略微調整了一二，確保它還能發出聲音。

  在這條街區斷了的行進曲再度被奏響，看來他的技藝並未生疏，最起碼他能跟上最初的調子。

  爆炸和喊殺糅雜成血色的街道，怪物的嘶吼與吸血鬼的咒語是死亡的耳語。

  也許貝克港還未死去的居民全加入了突圍的行列，在半天過後，安格羅已經看不見自己士兵的熟面孔了，他身邊只剩下了裝備雜亂的應召公民。

  來自軍營的炮擊越發稀疏，直到某一刻，連綿不斷的炮聲突兀地戛然而止。

  看來留在軍營的炮手和守衛沒能撐到最後，不過他們已經做得足夠好——他們炸掉了小半個貝克港，選帝侯知道了一定會當場暈厥。

  如果奧斯特馬克聯盟的總統還能見到安格羅的話，絕對會直接把下達突圍命令的將軍處以死刑。

  安格羅會儘可能留下屍體供他問責。

  越來越多的人倒在通往港口的路上，到最後甚至湊不齊第一排列戟拒敵的陣型。

  安格羅是個幸運的人，他只在過程中少了一隻胳膊，以及被怪物撕掉了半個臉。

  幸好這些傷勢並不影響他目前的任務。

  獨臂限制了安格羅的戰鬥能力，但是面對成千上萬的亡靈，就算他不顧一切地去奮勇殺敵又有什麼用呢？

  殺死一個復生的死人最起碼要用一個呼吸的時間，如果只是他孤身作戰，就算西格瑪讓他不受傷害，他殺到老死也殺不盡源源不斷被喚醒的亡靈。

  將軍努力把握住呼吸，穩住氣息來吹響振奮士氣的衝鋒號，即便是傷口處瘙癢難耐的毒素也不能讓他停止吹奏，因為這就是他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安格羅和衝鋒的樂聲一起衝到了港口區，在跨越半個城市後，斷斷續續的曲樂已經不似最初的節奏。

  可能是因為最初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出乎意料的是，接近港口的堡壘群仍然有槍聲迴響，這用來防備大河中怪物的防護措施，諷刺地在與來自城市腹地的敵人交戰。

  上萬聲槍鳴彼此呼應著，刺耳的噪音在這時卻顯得異常美妙。

  行軍曲調忽而收攏，兩翼不再擴張，而是儘可能向內坍塌，把最後的有生力量凝聚在一起。

  團結造就的利刃割破了亡靈的封鎖，但是亡靈的封鎖不止一圈。

  各式各樣的死靈像口袋般包裹住了突圍的軍隊，等到他們衝到距離堡壘不過數百米時，已經寸步難行。

  安格羅仰視著前方城市的內牆，那黝黑、布滿傷痕的岩壁在這咫尺之遙里也顯得神聖了。

  就仿佛神向他們敞開的光明，但黑暗擋住了近在眼前的光。

  吸血鬼高亢的咒語如同它們的嘲諷，殘存的莫爾牧師們忽而七竅流血地暴斃，狂躁又冰冷的風聲從天幕盡頭傳來，發自靈魂的寒意讓安格羅吹奏的樂聲都出現了顫抖。

  施法者之間的戰爭結束了，這並不意外，尋常牧師怎麼能對抗古老的吸血鬼。

  浩浩大河的方向忽然響起了密集的炮鳴，可比炮鳴更快的是一股無形的、凌冽的風。

  血色的狂流眨眼間吞沒了沖在最前的戰士，非自然的偉力瞬間揉碎了安格羅的靈魂，中止了他的演奏。

  世界在上浮，他殘存的意識很快就貼到了地面。

  沖天而起的爆炸是他最後聽見的聲音，搶過衝鋒號，在炮火掩護下繼續向前的市民是他最後看見的畫面。

  無窮無盡，數不勝數，最起碼林奇看不全亡靈的規模。

  死人多到不對勁，像是有某位強大的死靈法師拉起了此處數千年來沉眠的亡魂。

  他只是大概預測了下貝克港的方向，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貝克港在哪裡，奧斯特馬克領是一片很大的區域。

  像是得到了特別關照，林奇前方總是有烏泱泱一片亡靈海，他敢肯定，當地的人類沒有得到相同的待遇。

  因為前方就有一座人類村莊，裡面還有活人，要是亡靈的攻勢一直如此，他們早該全沒了。

  可能是圖一個心理安慰，縱然尋常骷髏對林奇來說根本就不是阻礙，暗處的血裔也從未停止過召喚。

  林奇看著還未靠近自己就倒在陽光里的骷髏與殭屍，忍不住抬眼向不死者大軍後方望了一眼，霎時間驚起一片蝙蝠。

  蝙蝠眨眼間就消失在林奇的視線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