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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妖追夫記 - 23.第 23 章字體大小: A+
     

    紫容斷斷續續說了這麼多,陸質卻始終一言不發,後知後覺的花妖有些無措,下唇微顫,但還是大著膽子看向陸質:「可、可以嗎?」

    暖黃的燭光灑在他臉上,白皮膚,大眼睛,紅嘴唇。陸質錯眼看去,有一瞬間竟然覺得這人真的是朵花。

    那麼好看,香香的,又嬌又軟,還傻得厲害。

    這中間隔出一段短暫的沉默,雖說短暫,但對於求吻得人來說,大概還是漫長的。

    因為陸質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面前的花妖就突然咬住下唇垂下了頭,肩膀微微抖動,馥郁的紫玉蘭香氣隨之溢出。

    短時間內,雖沒有壓過屋裡原本就燃著的玉蘭香片的味道,卻也足夠傳達他出悸動的心緒。

    陸質的手還停在紫容的下巴上,另只手依然從身後攬著紫容的腰,細瘦的一截,彷彿稍稍用力掐下去就會斷一樣。他這才稍緩面色,嗓音略微喑啞道:「可以。」

    其實剛才紫容說出那句話心裡就後悔了,慌得不得了,生怕陸質生氣不要他——雖然並不知道陸質為什麼會生氣,所以一時間控制不住情緒,哆哆嗦嗦地掉了兩片花瓣,又把香氣散了一屋子,是真正的露了花腳。

    眼下陸質說可以,紫容一開始還反應不過來,陸質挑眉看他,花妖卻連高興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相信一樣。

    只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質垂眸,拿紫容分辨不清的眼神看著他可憐又可愛的樣子,心裡動的厲害,卻沒急著動作。

    有些事,得說清楚才行。

    「但是有個要求。」陸質道。

    紫容忙問:「什麼要求?」

    「你剛才說你怎麼我?」陸質道:「再說一遍。」

    紫容絞著十根手指頭,想了想,先紅了臉,又一路把脖子和耳尖也染的通紅,才慢吞吞地道:「我喜歡你。」

    奶聲奶氣,嬌氣的要命。

    陸質淡淡道:「再說一遍。」

    紫容鬆開自己絞著的兩隻手,去攥住陸質的衣袖。他這回是真害羞的不行了,兩隻眼睛水汪汪的,嫩紅色的嘴唇被咬了幾下,微微潤濕著,在悄沒聲息的勾/引人:「我喜歡你……紫容,喜、喜歡陸質……」

    「嗯。」陸質終於肯放過他,道:「好,乖。就親親你。」

    這聲宣告一出,紫容就在一瞬間綳直了脊背,連呼吸都屏住,怕嚇跑了陸質似得。

    上次陸質什麼暗示都沒給,動作又那麼快。紫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陸質對他做了一件多不得了的事。

    可是就算他摸摸自己的眼皮,總歸當時太驚訝,沒記住太多感覺。

    紫容仰起頭,閉上了眼。因為害羞而微微有些紅的眼皮一顫一顫,姿勢看上去竟然有些虔誠——只是在等著一個輕輕的親吻。

    可是期待中的溫度好像落在了嘴唇上……

    紫容捂著嘴睜開眼時,陸質已經退開了,正微勾著嘴角看他。

    「殿……」紫容下意識地往後退,語無倫次道:「你怎麼、你親我的嘴……」

    「嘴不能親嗎?」陸質不講理地道:「你沒說。」

    紫容的意思,他哪裡不知道。「像上次那樣,親親我的眼睛吧,好不好?」

    不好。

    紫容無措地搖頭,手還捂著嘴,悶聲說:「可、可以是可以,但是……」

    陸質拉開他的手,又低下頭來。兩個人挨得極近,比剛才還近的距離,他故意眯縫著眼睛,凝聚目光,拿低沉的聲音問:「那可不可以再親一下?」

    紫容瞪著眼睛恍惚地點了點頭:「可以……」

    這一次的親吻沒有剛才那麼客氣。陸質先含住那瓣軟軟的下唇,吮了吮,感覺到懷裡的人劇烈一抖,才在喉嚨里低笑一聲,繼而用舌頭來回舔過,又拿牙齒去一下一下地輕咬。

    完全呆住的紫容就這樣被陸質按著腰摟在懷裡,箍得很緊,無處可逃。

    可是陸質饒不滿意,逗弄夠了可憐的下唇,便驅使舌頭轉移陣地,開始來回描繪紫容的唇縫,一扣一扣,要撬開紫容最後的防線。

    他的耐心終於在紫容沉重的呼吸聲里消磨殆盡,在唇瓣相貼中沉聲命令:「容容,張嘴。」

    他說什麼,紫容就跟著做什麼,聞言便張嘴放了那條假裝溫和的舌頭進去,陸質還在開始奪掠前含糊地誇了他一句:「好乖。」

    「嗯……」紫容不懂掩飾,被吻得不斷溢出喘/息,整個人軟在陸質身上,卻依然被人握著後頸維持著仰頭的姿勢,乖乖地承受這個綿長的親吻。

    先像一頭巡視領地的雄獸一般,陸質的長舌逡巡過紫容口腔的每一處,舔/舐著齒列和上顎。最後才把早已變成他囊中物的香軟的小舌頭勾住,舔了兩舔,然後拖入自己口中,用力吮吻不停。

    一吻畢,紫容顧不及其他,先抵著陸質的胸膛不住喘氣,是真被憋壞了的樣子。

    花妖實在太軟太乖,陸質也知道自己一時有些沒控制住。

    他心裡微微後悔,一手覆在紫容半張臉上,拇指輕輕摩挲他滾燙的皮膚。另一手由上而下撫著紫容的背,幫他慢慢順氣,等著接受紫容的控訴。

    但是過了一會兒,沒等來詰問,反而是回神的小花妖抬起頭來,頂著兩片被親腫的嘴唇和一雙圓眼睛,紅著臉害羞地對陸質說了四個字:「謝謝殿下。」

    ……

    陸質忍無可忍,托著人的屁/股把人抱到身上,埋頭又是一陣兇狠的吻。

    這回不只是嘴唇,紫容的脖子和耳後也成了重災區,耳鬢廝磨后,留下了斑駁的紅印子。

    分開的時候,紫容衣衫不整,眼淚都下來了。Zai陸質腳邊落了一層細小的花瓣,是紫容控制不住溢出來的靈息。

    陸質也第一次知道,真的有人會害羞到哭的。

    懷裡的人滿面乖巧,不管他的動作再下/流,揉到了什麼不該碰的地方都不躲,他親上去的力道再大都承受。

    陸質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卻不表現出來,硬著嗓音道:「哭什麼?不是你自己要親的?」

    紫容被陸質分開腿面對面地抱在懷裡,那個地方什麼時候、起了什麼樣的反應,兩個人都一清二楚。

    但陸質要這樣說,要故意狎昵他,紫容還是忍著羞抱住了陸質的脖子,著急地解釋:「是我、是我要親的……」

    陸質嗯了一聲。紫容實在臊的不行,耐不住了,只好抱著陸質的肩背把臉埋進他頸窩,濕意立時染了陸質一脖子。

    紫容知道自己的什麼東西碰到了陸質的小腹,抽噎著委屈道:「它……它不聽我的話……」

    「求殿下不要討厭我。」紫容一哭起來,就丟開了剛才的緊張,下/身也不躲了,貼著陸質的小腹,只知道說他的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不想……嗚嗚嗚嗚……」

    這還畫什麼紗燈。

    陸質一路抱著紫容往外走,嚴裕安早垂首退到了角落,見陸質要出來,趕緊使眼色叫宮女把暖床的手爐撤下去,自己也跟著退了出去。

    經過紫容的床時,陸質沒有停頓,徑直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紫容還是攀在他身上的姿勢沒變過,陸質躺在床上,紫容便趴在了他的身上。

    臉還藏著,眼淚也還在吧嗒吧嗒的掉,只有一點點聲音,招人心疼。

    「傻子。」陸質摸摸紫容的頭髮,道:「羞成這樣?那以後……」

    紫容立時僵住,抽噎都停了,陸質便不再說,轉而拉著紫容的手往下面探,含著不正經的笑,道:「不哭了,你看……我也是這樣的,乖容容不哭了,好不好?」

    紫容的手碰到那塊地方,就跟被燙了一下似得,立刻就要往回縮。可是陸質壞得很,按著不許,還問他:「哭不哭了?」

    紫容搖頭,哽咽著說:「不哭了……」

    陸質才放開。

    然後側身,把紫容放在床上,兩個人面對面側躺著。

    紫容枕在他臂彎里,剛才被「燙到」的那隻手蜷縮在胸前,怕被陸質再搶去一樣。

    不管手段如何,終於是把人哄好了。

    陸質耐著身體里的火,面色不變,用手耐心地給紫容擦眼淚,是不是還親親紫容滾燙的眼睛。

    等了好一會兒,紫容真的不哭了,呼吸也平靜下來的時候,才溫聲問:「討厭我那樣?」

    紫容含著淚搖頭:「喜歡殿下……」

    「那是害怕?」

    紫容咽了咽,說:「不怕。」

    陸質道:「那怎麼哭的這麼厲害,唔……以後不欺負你了。」

    紫容立刻搖頭,抱住陸質給他擦眼淚的手不放:「不、不行!」

    「嗯?」陸質道:「親一親就要哭,是故意叫本宮心疼?」

    明明不光是親,揉了他的腰,還、還揉了他的屁/股……還有……

    紫容漲紅著臉,沉默了一會兒,緊閉著眼睛,用沒退乾淨奶音的聲音說:「我保證下次不哭,我保證還不行嗎?」

    陸質無聲地笑了一下,拉過被子把兩個人蓋嚴實,帶著紫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在他紅紅的嘴巴上啵唧親了一下,跟自己吃了多大的虧一樣,嘆息道:「好。下回還欺負你。」

    雖說昨晚兩個人也是睡一張床,但是各蓋著各自的被子,涇渭分明,連碰一碰都沒有,更別說這樣親密的姿勢。

    紫容被陸質擁在懷中,可以明顯感受到不同於自己的堅硬和火熱。他的一顆心在胸膛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皺皺眉,再抿抿唇,就是沒有睡覺的心思。

    陸質其實一直睜著眼,看著紫容不住顫動的眼皮,輕聲問:「不睡么?」

    紫容的手指還無意識的蓋在自己嘴唇上,輕輕磨蹭,聞言趕緊說:「睡,我睡。」

    說完便往陸質懷裡拱,大著膽子把頭完全埋進陸質胸膛,帶去一陣清淡的香氣。

    陸質把他的手從嘴上拉開,放到自己腰上,環抱住了他。

    此時屋裡很靜,只能偶爾聽見爐中火星噼啪炸開的聲音。屋裡飄著紫容身上的味道,陸質略低低頭,便能感覺到那竄進鼻尖的香氣還帶著暖意。

    陸質給紫容拍著背,慢慢地懷裡人才真正放鬆下來。這一整天的事情太多,紫容確實很累了,被陸質哄著,由假寐到真睡,也就一刻鐘時間。

    確認懷裡的人真的睡著,陸質才小心翼翼地準備起身。可他身上的常服還沒脫,被紫容攥住了衣領,頓時有些分身乏術的感覺。

    好容易脫出身來,陸質放下帳幔,將屏風拉到床前,才進了依然亮著光的裡間暖閣。

    月上中天的光景,嚴裕安在一旁磨墨,陸質立在書桌旁。

    他左手持一個一手便可掌握的燈骨外覆著層煙霞紫羅紗的宮燈,另只手持筆,垂首凝神,中間沒有停頓,小小一個紗燈,也繪了足有半個時辰。

    嚴裕安屏息,認真研墨,不敢打擾陸質。直到陸質收了最後一筆,打量完無甚不妥,才捧了杯茶過去,輕聲道:「殿下,屋裡炭火旺,您潤潤嗓子。」

    陸質接過茶,卻不急著喝,把紗燈往嚴裕安跟前湊了湊,眼底一片少見的溫和,面上掛著一絲笑,道:「瞧著好看么?」

    皇子的手筆,哪輪得到下人來品評。嚴裕安急著跪下,道:「奴才哪裡會看,殿下畫的,自然是極好的。」

    陸質不再為難他,叫人起來,把紗燈遞過去,道:「讓人好好的掛到通風口去,明日起了便要。」

    這是要趕著在紫容跟前討巧。嚴裕安想起方才隱約聽到的那小公子細聲細氣的一陣哭,心道日子還長,往後還不知要怎麼寵。頓時喜憂參半。

    喜的是殿下終於肯往屋裡用心思,憂的是,這心思好像用的有些過。至少對於一個孌寵來說,實在太過了。

    但嚴裕安謹記著自己奴才的身份,對主子的所作所為,不敢有半分置噱。

    陸質用完半盞茶的功夫,已有宮女邁著細碎無聲的步伐,端了熱水喝毛巾進來。

    他放下茶杯洗過手,嚴裕安邊弓腰上前伺候他擦手,邊回話:「殿下,方才織造局的人來回話,道有八名綉娘連夜趕製大理寺卿的官服,後日便可送來。」

    陸質揉揉眉心,道:「知道了。」

    嚴裕安跪地道:「奴才給殿下道喜。」

    陸質道:「行了,起來吧。今日晚了,明日你看著賞賞宮人。」

    嚴裕安笑著稱是,必定忘不了。

    眼下宮燈也畫完了,已拿出去叫人小心拿去晾乾,陸質卻還坐在原位,沒有去睡覺的意思。

    嚴裕安陪在一邊,揣摩一陣,小心道:「不知道六皇子……」

    「革職,禁足三月。」陸質道。

    他沒再說話,嚴裕安知道自己沒找對方向,正在發愁怎麼為主子解憂,陸質站了起來,道:「我就歇了,明日不急著起。」

    嚴裕安忙應了一聲,等陸質上了床,才熄掉暖閣燭火,往外頭去了。

    花妖睡覺不甚老實,陸質走開這一會兒的時間,他就從枕頭上滑了下來,翻了個身。幾縷頭髮蓋在面上,呼出的氣息在人中部位吹開一條縫。

    陸質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才脫衣上床,輕手輕腳地撥開紫容臉上的頭髮,剛把人攬進自己懷裡,紫容便自發自動地循著熱度偎進了他懷裡。

    他心裡裝著事,暫時沒有睡意。拿大拇指在紫容眼角蹭了蹭,順著自己的心意低頭親親紫容鼻尖,又探手下去找到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才抱著紫容闔上眼。

    睡前說了不早起,可還沒等到天光大亮,陸質便被下巴上一陣濡濕的怪異感覺弄醒了。

    紫容見人突然醒轉,嚇了一跳,兩手撐著床就要起身。

    剛一動作,便被陸質一把拽回被窩。陸質沒醒透,嗓子還啞著,低道:「幹了什麼壞事兒?」

    紫容看躲不過,也就不再掙扎。

    他順著被陸質拉住胳膊的姿勢跪趴在陸質面前,身上只著白色中衣,還睡得有些亂,眉眼彎彎,跟只小奶狗一樣,紅著臉說:「就親親殿下……」

    陸質摸摸自己有些濕的下巴,氣笑了:「怎麼親的,弄人一臉口水?」

    紫容就湊過去,兩個人熱乎乎的貼在一處,在被子里抱住陸質的腰,照著剛才的樣子,又在陸質下巴上啃了一口。

    牙齒在上面磨了一下,又拿舌頭舔了幾個來回,吮吸的時候發出一些水聲。

    他啃完之後,抬眼對上陸質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認真道:「這樣親的。」

    「只是舔了一下,沒有滿臉口水。」紫容補充道。

    陸質勾起嘴角,被這個一點情/欲味道都不帶的吻勾起了火。晨間本就不安分的地方也跟著愈加漲起來。

    他翻身壓住紫容,但沒等開口嚇人,就反被紫容圈住了脖子:「殿下醒了,可以再親親我嗎?」

    陸質問:「為什麼要親你?」

    紫容想了想,道:「我醒得早,應該獎勵!」

    陸質唔了一聲,點點頭,故意道:「那要怎麼親?昨兒弄一下就哭了,我怕……」

    紫容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伸出一點點嫩紅的舌尖給陸質看,又很快收了回去,道:「跟昨天晚上一樣,用舌頭,我保證不哭……」

    陸質捂住紫容的嘴巴,支起身體讓自己離他遠點,又扯過被子蓋在紫容身上,把兩個人隔開,才如紫容的願吻了下去。

    這個吻的時間比昨晚要長的多,他確實怕太孟浪了再嚇到紫容,又顧忌著怕擦/槍/走/火,所以一直很溫和。

    不過這樣的力道紫容倒是喜歡,努力地伸著小舌頭,學著陸質那樣,去舔陸質的舌頭和唇線。

    紫容在親吻的間隔里悶悶的笑,陸質壓低身體跟他蹭了蹭側臉,紫容就把他的腰抱住了,陸質賴了一會兒,道:「起么?等會兒給你看個好東西。」

    紫容急著轉頭看他,卻被陸質牢牢壓住動彈不得,問:「什麼好東西?」

    陸質不說,起身下地,宮女聽見他們起來的動靜進來伺候更衣,陸質很快便好了,走到床邊隔著被子拿手戳一戳藏在裡面說要自己穿衣服的紫容:「出來。」

    「馬上就好了。」紫容也著急,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兩個人在外間用早飯,紫容心裡藏不住事兒,吃兩口就要問陸質一遍:「殿下要給我看什麼東西?」

    陸質顧自喝粥不理,紫容就懨懨的重新捧起碗。

    沒過一會兒紫容又要開口,陸質道:「嚴裕安。」

    嚴裕安就笑著湊過來,手裡提一盞已經點上的紗燈,彎腰送到紫容手裡。

    那是一盞非常小巧的燈。

    帶上紅木製成的六角框架,才大概只有成年男人兩個手掌那樣大小。

    燈框里,上好的煙霞紫紗料上沿邊繪著精緻的花瓣紋路,當中鼓起來的燈身上,則拿細狼毫繞圈勾畫出六朵飽滿的,大小形態不一的紫玉蘭。

    轉一圈,便可見從小到大,六種紫玉蘭的鮮活情態。

    懂工筆的人能看得出來,這盞內容簡單的紗燈上色非常用心。由花邊上的紫到花心的白,過渡自然,暈染得當。

    而空白處也不做浪費,散落著幾片綠葉——總歸是盞熱鬧俗氣的燈,不乏亮麗顏色,不做留白意境。

    紫容不去握燈柄,反而直接將小燈放在膝上,垂頭細細打量。

    陸質不動聲色的喝著茶,看著是臉眼光都沒往這邊瞥,不甚在意的樣子。

    嚴裕安忍笑,福身對在看燈的紫容道:「奴才斗膽回主子的話。這燈啊,是殿下昨夜趕著繪出來的。夜中時分,殿下已然十分睏倦,但大概是思量著主子心裡愛這燈,少不得撐著倦意,一筆一劃將它畫了出來。燈框也是殿下特地著人去做的,道是只有紅木的顏色才能襯的出這紗的淺紫色來,今日拿出來一看,果真了,上頭的花兒要活了似得。」

    他頓了頓,繼續道:「奴才跟在殿下身邊將近二十年,還是頭一回見殿下……」

    「老奴。」陸質放下碗,道:「屬你話多。」

    嚴裕安笑的滿臉褶子,道了句奴才該死,原路彎著腰往後退了幾步。

    紫容原本真是在垂頭看他的小燈,然嚴裕安那樣不緊不慢的說了一通,叫他漸漸的紅了臉,不好意思抬頭。所以只拿兩隻手抱著燈,慢慢地在手裡轉,裝作是看那六朵花兒。

    陸質在旁邊定定看了紫容一會兒,才道:「容容,過來。」

    紫容聽了,依言抱著燈下了圓凳,往前邁了兩步,便挨住了陸質的膝頭。

    陸質不問他話,只把人攬進兩條腿中間圈住,同他一起看手中轉來轉去的燈身。

    半晌,宮女收拾完食案出去了,紫容才道:「燈真漂亮,我好喜歡。」

    陸質挑眉,道:「喜歡要說什麼?」

    紫容上身往前歪,靠在陸質身上,白生生的一雙手撥拉著手裡的燈,在陸質耳邊慢吞吞地說:「謝謝殿下。」

    陸質道:「嗯,不夠。」

    「非常謝謝殿下,好謝謝殿下,特別謝謝殿下。」

    陸質搖了搖頭,道:「不對。」

    紫容抬頭看他,陸質便在自己唇上點了兩下。

    紫容瞪大了眼。

    陸質端坐,好整以暇地等著。

    他以為他在為難紫容。

    沒想到紫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問:「這個……不是獎勵我的么?」

    怎麼會又給燈,又讓親殿下的?

    陸質愣了,緊接著嘴上便被自認為佔了便宜的小花妖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紫容高興的不行,退開一些,抿著嘴忍笑。

    陸質嘆口氣,又把人拉近,拿食指在紫容的鼻尖上點了兩點:「你就是來克我的。」

    「不是,我的八字和殿下很合。」紫容搖搖頭,仰頭道:「可以旺你的運道,多子多福。」

    像個連騙人話都沒掌握多少的小騙子。

    飯後御書房來了聖旨,正式命陸質為大理寺卿,授官印和文書,下月走馬上任。雖一早就知道,只是走個過場,嚴裕安也高興的不得了,笑的合不攏嘴。

    可這道旨后又來一道:封四皇子陸質為豫王,邑萬戶。

    陸質接旨,命嚴裕安留傳旨太監用茶,太監也並不急著走,跟著嚴裕安去了耳房。

    不是郡王,給了官位之後,又封了親王。這回連嚴裕安都高興不起來了,送那大太監去喝茶時,卻儘力陪著十二分的笑臉。

    聖旨已被恭恭敬敬地請入書房,陸質手裡拿著任命大理寺卿的文書。紫容有些擔心地碰碰他的手,陸質才發現自己太用力,文書已經起了皺褶。

    時至今日,早該明白皇帝對他是沒有一分慈父心腸,不然不會再六皇子剛倒台,多氏滿門和熙佳正四處找人撒氣的時候把他推到台前。

    很奇怪的,陸質突然想起了承德七年的夏天。

    陸宣剛滿八歲,他七歲,兩個人還在皇子所住著。那會兒陸聲六歲,晚上同樣在皇子所,白天卻大都是在熙佳宮裡。

    有天太陽落山時分,幾個奶娘並四五個宮女抱著陸聲回到皇子所,當時陸質正和陸宣蹲在花壇邊玩兒,身後只跟著一個宮女看著他倆。

    陸質撿到一副蟬退下來的皮,除了是一副空殼之外,活靈活現,跟一隻真正的蟬沒什麼兩樣。

    兩個人都新奇的厲害,小心翼翼地捏著蟬蛻,蹲在撿到皮的冷水花旁邊動都不敢動,生怕弄碎了它。

    那景象吸引了陸聲,他從奶娘懷裡跳下,幾步跑到陸質和陸宣面前,垂眼一看,便劈手奪了陸質手裡的蟬蛻。

    忘了具體說了什麼,最後總歸是三個人打了一架。帶著一群奶娘和丫鬟的陸聲,和只有一個連上前拉都沒膽子的陸質、陸宣打架,結果可想而知。

    他倆都掛了彩,陸聲卻連衣服都沒臟。

    這件事以從誨信院下學回來的陸麟以管教兄弟不嚴的名頭受罰告終。從那以後,陸質和陸宣沒再「惹」過陸聲,見面都避的老遠。說句耗子躲貓也不為過。

    這件久遠的事和皇帝的旨意想不出有什麼聯繫,可想起就是想起了。陸質看看手中的官印和文書,昨夜心底對陸聲突生的那點不忍心情徹底散了。

    做皇帝的兒子,有哪一個不是刀俎下的魚肉呢。說什麼誰同情誰,路都是自己選的,下場也是。

    兩個人哪都沒去,就在水元閣的偏房懶著。陸質靠著軟枕,臂彎里又靠著紫容,紫容道:「殿下,我們要出宮了嗎?」

    陸質點頭:「你想出宮嗎?」

    紫容道:「殿下去哪,我就去哪。」

    到昨晚親過紫容以後,陸質就沒再有過紫容還要變回一顆花樹這個念頭。如紫容所說,當然是他去哪,就要帶著紫容去哪。

    紫容身邊散著兩本圖畫冊子和一盒玻璃珠,膝上放著剛得的宮燈,著奶白色錦服。他身上最近養起一些肉,臉色也好,一對眼珠亮如曜石,笑起來時尤其好看。

    陸質忍不住伸手去碰紫容左頰上的酒窩,紫容便眷戀地朝後往陸質身上倚,歪著頭看陸質,面上都是依戀,摻著一些擔憂:「殿下呢,殿下想出宮嗎?」

    陸質隨意抓起紫容的一隻手,慢慢描繪他的指節,道:「想。出宮后,我們會有一個自己的大院子,喜歡什麼,就可以放什麼。到時候,我們在寢院里種上葡萄,來年秋天便能吃上了。」

    紫容果然起了興緻:「很大嗎?可以種幾顆葡萄?」

    陸質屈指敲他額頭:「很大。叫人搭個架子,葡萄爬上去,密密的一片,夏日晚間坐在下面,我可小酌幾杯,你嘛……」

    「我怎麼樣?」

    「你給本宮倒酒。」

    紫容在他身上扭了兩扭:「我也要喝!」

    「不行。」陸質嫌棄道:「喝醉的花兒是什麼樣子?現下已傻成這樣,不行。」

    紫容賴著他,非要陸質允諾,他也要喝酒。

    陸質輕笑,又在紫容額上敲了一下,道:「沒看出來,這還是個小酒鬼。」

    紫容磨蹭陸質的時候,頸上帶著的玉佩滑了出來。

    陸質便順手拿起來細看,那玉佩被用一截紅繩穿著,胡亂打了個死結——倒是與紫容中衣上的死結頗有像處,心中失笑,面上卻嚴肅。他探手進紫容腰間,摸到一條手巾,拽出來一點瞧瞧,果然是他那條。

    陸質道:「給你的扳指呢?」

    紫容奪回手巾,同玉佩一起塞回自己衣服里,才不情不願地把裝綠玻璃紐子的盒子抱過來,從最底下把扳指摳了出來。

    只不過是拿在他自己的手上,離得遠遠的給陸質瞧了一眼,便紅著臉原樣藏回去,道:「你給了我的。」

    不許再要回去。

    太陽曬得人迷糊,陸質身體往下滑,倚在枕上懶洋洋地看坐著的紫容,逗他:「拿著東西有什麼用,人在這兒呢。」

    紫容往前膝行幾下,到了陸質面前,道:「我、我要這個,就夠了……」

    陸質哦了一聲,翻身背對紫容,道:「好。」

    過了一會兒,是香氣先飄過去,繼而背上才感覺到人軟軟地貼了上去,紫容把臉貼在陸質背上抱著他,小聲叫:「殿下,殿下……」

    陸質道:「什麼?」

    「喜歡殿下。」紫容小聲表白:「我好喜歡殿下。」

    陸質還是閑閑的嗯了一聲,握住紫容垂在他腰側的手捏了捏,道:「我知道了。」

    紫容反手拿起燈放到陸質面前,一手撥拉著,道:「殿下,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陸質道:「問。」

    紫容向上拱拱,頭正對著陸質的後頸,說話時熱氣會撲上去。他想了想,小聲說:「那天,就是在駙馬府的時候。」

    「嗯。」

    「你生氣了。」說起這個,紫容有些不安,抱得陸質緊了些,「你不理我。你說是因為喝醉,頭痛。」

    陸質沒說話,紫容問:「但是,好像殿下在喝酒之前就已經生氣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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